如今是不翻脸,也得翻脸了。
“殿下这是疾入心肺,老夫治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蒋神医倏然起身,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哼”,拂袖便要走。
“神医当本王这里是菜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谢承思揭开手边瓷盏的盖子,往蒋神医身前一掷。
姿势闲散,神色悠然。
只是那薄薄的瓷片,却牢牢地插在光鉴的青砖地上!
正正好,阻住了蒋神医的去路,再往边上多偏一分,便要扎在他的脚面上了。
可见掷物之人,臂上的功夫,实在是精妙绝伦。
蒋神医受他威胁,又气又怕,激动得连胡子都翘起来:“不是你绑我来的?难道是我自己想来?”
“那神医可曾收下本王的定金呢?两箱金饼,换你出诊一次,不合算吗?何况本王可没有虐待人的爱好,请你来这趟,也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一路呢。”谢承思笑吟吟地看着他。
“……”蒋神医语塞。
他确实收了怀王的金子。
但他们付钱的时候,可没说好会拘着他,不让自由行动,也没说好会强迫他来曲州!他不禁又愤慨了起来。
“神医不必在心里骂我,今日你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谢承思仿佛看穿了蒋神医所想。
原来,这就是殿下先前所说,“将神医抓来了”的原委。
降香恍然大悟。
蒋神医不情愿地坐回了原处。
“殿下是要让我来治腿?”他也不和谢承思客气,开门见山地问。他根本没什么客套话,好跟这个乖张的怀王讲。
“是啊。听闻蒋神医医术了得,曾治愈过一位类似症状的病人。本王之前也曾慕名探访过神医居所,但不知是否受了神医针对,一直未能得见。”
谢承思招手示意降香,让她把自己推到蒋神医身旁。
“蒋神医,你可一定要救救小王这双腿啊!”他殷切地拉起蒋神医的双手,变脸比翻书快。
蒋神医已经跟他闹得很僵了,一把抽出手,心里直发毛。
别扭地清了清嗓子,捻着颌下长须,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掀开衣裳让我看看。”
谢承思才不会屈尊弯腰。
降香极自觉地半跪在他面前,轻柔地撩起他的两只裤管,将中毒的小腿展示给蒋神医看。
蒋神医立刻就被这双小腿吸引了。
他是很乐于研究病人的。
有了病例在眼前,便自然将心中的种种心绪,全抛于脑后。
因他的眼神有些不好,故而也同降香一般,矮下身子,蹲在地上,凑近了细细查看。
不时伸出手指,在谢承思消瘦的小腿上,左右拨弄起来。
查看了约有半刻。
蒋神医站起身,向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要给谢承思号脉:“伸手。”
二指搭上去,他先是神色凝重地皱眉,又渐渐松开了眉头:
“确实,殿下与我曾经那位病人,脉象相同。双腿症状也相似,肌肤均匀泛粉,粉中夹紫,看上去与常人异处不大,却毫无知觉。显然中的是同一种毒物。”
他将谢承思的病症,准确地说了出来。
这使谢承思望着他的眼神,稍稍热切了一些:“当真?那神医可有解法?”
蒋神医却先卖了个关子:“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殿下要听哪个?”
谢承思:“二者皆要。”
蒋神医又捻起了胡须:“好消息是,殿下的腿养得很好,毒素未蔓延向上,相比我上一位病人的症状,要好治得多。若这样一直养着,便可一直将毒困在小腿之中。坏消息则是,解这种毒,要用到一种珍贵的药材。这种药材,我现在正缺。”
谢承思追问:“是何种药材?我可遣人去寻。”
他对痊愈不抱什么信心,但也不抗拒大夫的诊治。
既然双腿已经残缺至此,各种方子都试试,总不会再坏。否则,早该将王府里四处求医的人手,全收作它用。
因此,听蒋神医说要找药,态度当然是极主动,极配合的。
蒋神医摇摇头:“如今应当绝迹了。殿下所中之毒,乃是自于一种毒蝎,生于百越交趾一带。而解毒之物,名为八角悬铃草,与毒蝎同出一处,生长所需却苛刻至极,只在湄河中心一处小洲能活。百年前,湄河因地动改道,河水淹没了那处小洲,此草也随之消失。我年轻时,曾于百越游历,无意从当地游医处听来这一故事,当时只当轶闻记录,直到上一位病人求来,才又重翻起这件旧事。”
谢承思敏锐地抓住他话中的漏洞,语气不由得露出了些锋芒,咄咄逼人道:“既然此药百年前已绝迹,你又如何治愈另一位病人呢?”
蒋神医似早料到他会这样问,抚须答:
“殿下有所不知。这位病人,并非自己求到我面前两,而是在两年多前,我收到一则匿名的信函,信中附有重金。说不日将有一位病人会来找我瞧病。我当时没将其放在心上,但这位病人,确在消息所说的时间,来到了我门前。我便收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