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思忍不住讥笑:“神医当真是见钱眼开。”
蒋神医看他一眼:“老夫又不是神仙,也不若殿下一般富有,把金子投进水里,只为听个响。活在世上,总要有阿堵之物开路,既然有重金在前,自当收下。”
谢承思:“收了别人的钱,就知道要治病,收了我的钱,反倒端起了架子。莫非我的钱烫手?若真烫手,怎不见神医吐出来?”
蒋神医实在气不过:“殿下若不听,那我便不说了!”这怀王殿下,年纪不大,嘴巴怎的这般不饶人!
谢承思这才放过他:“你继续。”
蒋神医这才另起话头:
“匿名信又陆陆续续传来,问我治得如何,正逢我发现了这八角悬铃草的功效,在回信之中免不得提到了几句。却不成想,一月后,我竟在药行收到了一份风干储存的八角悬铃草。我问掌柜,掌柜只说,有人花钱寄在他那里,要他交给我。只是,当我再追问药行掌柜,却发现寄送之人,不过是街上的帮闲,并不知此物原委。而帮闲只知托他转交那人,是夜里来访,身穿夜行衣,黑布蒙面,且一声不吭,只用手势比划。”
“我想,这人与传消息之人,应当是同一位,不愿暴露身份,便以这种隐秘的方式委托。”
“有了这株草,解毒的进展便很快了。病人渐渐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当时,八角悬铃草还剩一些,我便想着,是否能利用剩的这些,研究出它生效的机理,再用别的药材替代它。可惜,尝试到一半,八角悬铃草用完了,也算是失败了吧。”
“若殿下早几年找到我,那草还有剩的,毒就好解了。”蒋神医感慨。
早几年他腿也没废,找他蒋神医做甚?找晦气吗?这神医,忒不会说话。谢承思不由得心道。
不过,无关的心思只闪过一瞬,他便把思绪拉回了解毒上。
“可有再联系过那赠药之人?”
蒋神医点头。
“有的。那人回过我几次,第一次是说,他手上的东西也用完了,他若有其它株的下落,便再传信与我。后面的信,便都是通报那草的消息了。替代药方没钻研出来,我心里便总记挂着这件事情。每次收到消息,都会动身去找,但次次落空。殿下说我行踪不定,总寻我不见,大概也是来源于此。”
“我知殿下手段通天,若能在得到消息后,拨些人马帮我搜寻,未必不成。”
谢承思:“可有找过传信之人?若知道他是谁,便不会如此被动。尤其是你那病人,他与传信人定然相识,否则如何找到你?”
蒋神医又摇头:“找过。但每次都如药行帮闲一般,到一半便中断了。至于病人,也是如此。他说,他是被一黑衣人挟至我门前,黑衣人的样貌,与那帮闲所形容无二。”
“殿下若容许,我可将与此人传信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誊出一份来,交予殿下。我相信,以殿下之力,应当能查出些眉目出来。”
“且殿下同我一样,都需要八角悬铃草。”
蒋神医来这一趟,虽然因缺了一味药,而不能即时治疗。
但此行也不算徒劳。
他用灸法为谢承思的小腿施针,连施三日,使其恢复了细微的知觉。
“这只能让你知冷热,若想重新站起来,非得要那味八角悬铃草,解了你腿上的毒才行。”
蒋神医收了最后一针。
“你告诉我的消息,我已经遣人去查了。你之后是要留在我这里,还是走?”谢承思问他。
“若殿下不弃……”蒋神医迟疑地答。他不过是小住几日,却已被谢承思这里的富贵晃迷了眼。
且有怀王的人手帮他找药,便又少了一条离开的理由。
“哦?神医转性了?想安定下来,不四处巡医了?”
“殿下付的诊金高,我自当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蒋神医的回答十分坦诚。
谢承思笑了:“好,那神医便随我回京师。”
蒋神医惊讶:“这几日?”
谢承思:“是。”
*
谢承思统共在曲州呆了大半个月。
回京前,谢承思向曲州刺史借了一队人马,要他们护卫自己上京。
至于他往沂州的计划,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谢承思的这一要求,正能将太子的人手又塞至他身边,曲州刺史自然一口答应。
也因着此节,谢承思吩咐缬草,说王府不必再抽调人手驾车,全由刺史的人负责。
这让随车服侍的降香十分不适。
“殿下,驾车之人是探子。”上车前,她提醒谢承思,“此人在我的名单上。”
大有谢承思不处置,她就不推他上车的架势。
“是是是,你就知道探子。我说过什么,当真是一点也听不进去。早说过了,想探就让他探,不和太子结仇。”谢承思直摇头。
“可院子里的探子,最终还是被殿下赶走了。”降香辩道。
“那你说说,这又是为什么?”谢承思曲起手指,敲在素舆的扶手上,转头望向她。
“……”
顷刻之间,降香的脸,嗖地一下全红了。
她想起来了。
实、实在是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