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却并无动静,陆景贤就跪在那里,我则站立不安,不知是否应该跟着下跪。大概有半炷香的时间,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陆景贤你这个混账王八蛋竟然还敢来?!”我看向陆景贤,他却仍是伏在地上不动,那声音我感觉在哪里听到过,一时想不起来。正当我苦苦思索间,房门大开,却不见永平帝,而是那个司礼监的梁睿梁太监!”
“那梁太监身形较上次见更为臃肿,倒是上次没注意他还长着一个酒糟鼻子。他一出来就指着陆景贤咒骂不断,行如市井泼妇一般。陆景贤缓缓起身,脸上带着微笑:“梁掌印,也是好久不见,先帝可还好?”那梁太监啐了一口,继续骂道:“你个背主求荣,不忠不义的畜生将来必定不得好死!”我听他骂的难听,心下怒不可遏,正要上前一步堵了这老太监的嘴,陆景贤却伸出手拦住了我,只见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小册子,笑着说道:“这便是梁掌印的大作吧?”我一见,这不就是当下京城市井流传的那本《逆贼陆景贤》吗?这梁太监竟然是作者?”
“只见那梁太监面露一个狠毒的笑容,缓缓点头道:“不错,正是你爷爷我的大作,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忠不义的玩意儿,你以为跟着秦王造反就会好了?”他的笑容愈发恶毒起来:“自古功高震主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爷爷我就等着你下大狱、剥皮萱草的那天。”陆景贤仍是微笑:“我陆某人本就是浮世微尘,不值一提,当今圣上必成一代明君,流芳百世,只要圣上能够勤政爱民,让大晋子民安居乐业,永享太平,那我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身前死后之名不足为虑。”那梁太监听了不屑一顾:“蠢货。”
“只见他一对小眼睛滴溜打转,不住地打量着陆景贤:“爷爷我从前就觉得你小子长得就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果然是个脑后有反骨的。”我“呸”了一声,大骂道:“老东西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陆大人玉树临风,一身正气,也是你这丑八怪能品头论足的?”(穆娇妍小声道:玉树临风倒也算不上)
“那梁太监却没理会,又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刑余的奴才,我们这种人这辈子要为主子活着,不为主子活着你还想为谁活着?主子永远是我们的好主子,天下如何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一个奴才的本分就是忠君,你连君王都反了,那必定活着的时候受罪,死后也是要下地狱不得超生的,嘿嘿,活该,活该!”说着还拍起手来,样子甚是疯癫。”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出言呵道:“老东西,你再胡沁信不信老子砍了你的脑袋?!”那梁太监根本没看我一眼,一对眼睛仍是盯着陆景贤:“你做的好事,只要爷爷活着一天就给你宣扬一天,你造反不就是为了身后名?那好,我要让后世都知道出了你这么一个逆贼。”我看着陆景贤,只盼他一声令下,堵了这老太监的嘴,绑了扔到外面直接砍了。他却一直保持微笑,说道:“好,那就望梁掌印多写一点,写得详细一点,也算给陆某立传了,陆某先行感谢。”那梁太监道:“放心好了,你一个安南进贡的奴隶,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本就是最下等的,你……”梁太监的话被一声清咳打断了,我顺着声音望向屋里,却不见有人出来,只听有声音响起:“陆景贤,朕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反朕。”
“陆景贤敛了笑容,再次跪了下去,我见状……也跪倒在地,毕竟也是先帝。只听永平帝叹息一声,又道:“朕对你不好吗?”陆景贤跪在哪里,面朝石板地,大声道:“先皇大恩大德,奴婢不敢忘。”永平帝冷笑一声:“你与朕自幼一同长大,朕还以为你是最不可能离开朕的……朕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宫中,就让你提督东厂,怕你孤单寂寞就给你赏赐了众多人口,朕如此待你,你竟然反朕?”
“陆景贤缓缓抬起头,说道:“先皇待奴婢恩重如山,此生不敢忘。只是奴婢以为,比起改朝换代,血流成河,不如釜底抽薪,天下还是大晋的天下,只不过换了片青天,亦可避免天下大乱,处处上演人间惨剧的景象。”永平帝还未说话,那梁太监朝陆景贤啐了一口,骂道:“大逆不道!”这一口结结实实地啐到了他脸上,我见状赶忙用袖子帮他擦了,又恶狠狠地瞪了那梁太监一眼,陆景贤只是跪在那里,眼睛看向屋门,面色庄重。”
“良久,只听永平帝嘿嘿一笑,继而叹了口气:“你是说朕是昏君?不错,朕就是昏君,你……很好,很好,很好……”他一连说了叁个“很好”,语声怀着极大的悲愤,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只听永平帝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朕此生都不想再看见你。”那梁太监跺着脚,冲我二人一声吼:“快滚!”说完转身进屋,关了房门。陆景贤对着屋门,深深叩首,行了大礼,这才起身。”
“出了寺院,我长长叹息一声,以抒发胸中郁闷之情。陆景贤见我唉声叹气,说道:“此时此刻,我才羡慕你们这些会喝酒的人,若我能喝酒,现下必定拉你去大醉一场。”他说这话时虽仍是微笑着,那笑容却是无限凄凉,我看了心下不忍,便道:“陆大人,你这又何苦,圣上早已密旨,这两个人本不该留。”陆景贤只是摇头,却不再说话了,哎,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未免妇人之仁。”
穆娇妍忽道:“我倒是觉得他挺有情有义的。”
李大仁又道:“这梁太监倒也真的说到做到,到了第二年,这小册子越出越厚,竟是真的给陆景贤立传了。这书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连那程家妹子都拿来一册,说是当面求证。陆景贤这才慌了神,张口结舌没有了平日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见状赶忙解释这书是他一政敌所作,当不得真。程家妹子却一笑,道:“那些污蔑陆大哥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谨之听她这么说,脸上登时有了神采,程家妹子又道:“不过这书里说你六岁来到天朝,当时还不会说汉话,可当真?还有,你是因为记在了前任御马监太监陆守敬名下才改姓陆,那你原本叫什么呀?”她一副好奇心切的样子,谨之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刚来时确实不会说汉话,几年后才纯熟。而且那时年幼,早已记不得本名叫什么了,只记得名字挺长的……”程家妹子听了大笑,嘿,这妹子笑起来倒也真是豪爽。圣上对东厂和司礼监两个衙门仍是搁置,其余却恢复如常,谨之这段日子竟无正式官职,不过他倒是难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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