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还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连她爸妈都不知道,白津遥从哪得到的消息?
“我看到周鹤立的朋友圈了,他没点名道姓,但除了你也没别人了吧。”
“我没想到你还有他的微信。”
“他爸是我指导教师,知道我们认识后让我加的,唉别说了,我等了三天他才通过好友申请。”
钟意又想起周鹤立吃醋时的气话,忍着笑道:“他对陌生人挺戒备的,熟悉以后其实挺单纯的。”
那边一时没了声音,良久,白津遥才开口,“钟意,我打电话来就是想问你,你现在还抱着当初的想法和他在一起吗?”
白津遥极少这样语重心长,钟意知道这不是平时的插科打诨,话语间的严肃让她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而在她思考时,白津遥叹了口气道:“钟意,周鹤立爸爸偶尔会和我提起他,怎么说……我真的劝你不要再玩他了,他是个,很极端的人。”
“极端?”
“嗯,你有看到他手腕上的纹身吗?那是为了遮掩伤口,他小学的时候,割腕自杀过。”
钟意从商场回到工作室,一直工作到傍晚,黄昏时分,门口传来敲门声。
开门时,周鹤立正低头看地,两只手背在身后,沉默不语。
一听到开门声,他立马抬头,一张脸变得笑盈盈的,笑道:“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这样的笑让钟意很恍惚,她难以把白津遥口中的极端和周鹤立联系起来。
“又和我卖关子?”
见钟意似乎不大高兴,周鹤立笑意浅了些,没再逗她,把手伸出来,是一个红包,“我爸给你的。”
“嗯?”钟意愣了下,红包看着很厚实,但她没有接,“我还没有给叔叔送过东西,怎么能先收他的。”
“我还给他他不要的。”周鹤立直接把红包塞到钟意手里,“你不要的话自己还给他。”
钟意笑了,“你就是想带我见家长是吧?”
周鹤立自知心思被拆穿,也不遮掩,“那你去吗?”
“当然去了,不管还不还红包,你家里人我肯定要见的。”
说到见家里人,周鹤立犹豫了下,问道:“我妈她……”
“我们交流时间不算长,不过过程挺顺利的。”
“她真的没有为难……”
周鹤立话刚说一半,钟意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凑到眼前。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强行抓过周鹤立的手,要带他去医院检查,那会,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纹身。
后来她见到了无数次,无数次都被她忽略了,她并不在意这意味着什么。
可现在,她轻轻抚摸手腕上的花体英文,问:“纹的是什么?”
周鹤立很明显欲言又止,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但对钟意,他已经习惯了事事给回应。
“All is well.”
周鹤立顿了顿,“是《三傻大闹宝莱坞》里的一句台词,主角说,心很脆弱,要学会哄它,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告诉自己的心:All is well,就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
钟意闻言抬起手,手掌慢慢贴在周鹤立胸口,看向他纯粹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的心很脆弱吗?”
刹那间,周鹤立好像听到玻璃震碎的声音,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钟意紧抓着手腕。
钟意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没有时光机,没法把12岁的你从继父家带出来,没法告诉12岁的你,不要在手上留疤,21岁的时候会有人心疼你的伤口。”
“周鹤立,我吻不了12岁的你。但或许……”钟意慢慢俯下身,吻落在周鹤立的手腕上,纹身上,伤口上。
“我可以吻你12岁的伤口。”
“周鹤立,我们不会步你父母的后尘,我保证你不会再添新伤。”
周鹤立迟迟没有说话,他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
三年级开始,父母天天争吵不休,他听不懂,可他也知道吵架很难受,上去劝,但没人听。
四年级,妈妈像拔河一样,死命把他这一头拉到继父家里,他住了三年,他至今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的那三年。
吃饭时,继父坐中间,妈妈和哥哥坐在一边,他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
他不像家人,像客人。
爸爸不接他回家,妈妈不理他的话,继父热络下藏着厌恶,哥哥关心下含着不愿。
从四年级到六年级,这是他,“天真烂漫”的三年。
他的心脆弱吗?
哪有什么脆弱不脆弱,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被摔得破碎不堪,看不出原样。
可现在有人愿意把玻璃碎片拼起来,拼起来的东西不好看,可是他可以重新拥有它了。
“姐姐,我的心很坚强。”
“它很用力地跳着,每一下都在说,谢谢你。”
周鹤立的眼泪打在钟意手背,滚烫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钟意面前哭,在钟意面前展现他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