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王绍屏和黄潮生被武阿华的情绪弄得莫名奇妙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会客室的玄关传来:「阿华,搞那么久是怎么回事,王家家主回来了没?」会客室的隔音被林志卿修改到非常好,外面还有个类似玄关,让服务人员待命的地方,所以呆在里面,外面的动静都发现不了。
说话的是古先富,他不仅开口问道,随后人也跟着走出了玄关,站到武阿华身旁。武阿华一看到自己的头家,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擦擦刚刚掉落的眼泪,尽量保持镇定地对古先富说:「头家,这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说我阿爸欠他们三千多圆,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
古先富听闻武阿华这么说,吓了一大跳,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会欠人家那么大一笔钱,而且还追到总督府来要债?想到这里他有点不大相信,也没仔细盘问武阿华,心中也认定眼前的年轻人是小人物,谁有看过讨债是大人物出马的?于是他也用一种居高临下上位者的态度问王、黄两人说:「有借据、欠条吗?」
黄潮生也老实地摇摇头:「没有!他们武家是讹我三千多。」当然用王绍屏的列印机,随时能像二咪偽造圣旨一样假造这些东西出来。但身为穿越局特派员,黄潮生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最重要的是,这真的不关武阿华的事,黄潮生纯粹就是噁心噁心他,没想到武阿华认真了!不禁让他感叹:「古代人真是淳朴啊!」
古先富这下更认定这两人是来乱的,但他也没忘了这是总督府,间杂人等是不可能进来的。不过,他听说王家家族很大,手下几乎不是王家亲戚,就是家奴。他心中很快做了个判断:「从没听说过王家人在外面招摇撞骗,欺压百姓。所以这两人一定是家奴,才会狗仗人势的欺负人。」于是他仍然用高高在上的口气说:「去叫你们王家能说得上话的人过来。」
王绍屏看他这个嚣张的模样,于是往前一站,大剌剌地说:「我就能说得上话。」
古先富仍认定对方就是个底层的奴僕,于是不客气的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黄潮生本来就很火了,眼见古先富越来越离谱,已经从目空一切的态度转为出言不逊,于是他也往前一站,不屑地说:「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正当两方从互相詰问的对峙快要升级到肢体衝突之际,久久不见自己弟弟回来的古先荣也走出来,低声的把前因后果了解了一遍。他的社会经验比自家弟弟来的老道,平日打交道的也多是日本达官贵人,所以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不像是一般的奴僕,而更像是富贵人家里的紈跨子弟。尤其王、黄两人年纪轻,加上语气不善,又表现不够庄重,的确会让人这么误会。加上王家崛起太快,台湾虽然和大陆互有往来,但消息并不是十分灵通。尤其古家更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和国府的人脉交际,对于王家的消息多是道听涂说。古先荣是风闻过王家家主很年轻,但他根本不信,尤其是他听到这则「谣言」的时候,王家已经以一个家族之力完败日、苏,打下诺大的土地,所以他更是对这则「谣言」嗤之以鼻:「拜託喔!年轻人是能扛起这么大的家族吗?同时打败大日本帝国和露国,这个家族有多大?一个年轻人能掌握的住吗?尤其国府还聘请他担任多项高官,官拜中将,这可能是小年轻吗?」
古先荣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比弟弟准确一点,这两位一定是家大业大的王家,不知哪一房的年轻子弟,说不定还是旁支远戚呢!于是他决定用比较客气,但仍是长辈的口吻,用自认慈祥地态度说道:「我建议你们最好把你们长辈找过来一趟,就说我古家古先荣、古先富两兄弟来访,他们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王绍屏、黄潮生两人都感到一阵好笑,怎么有人这么喜欢倚老卖老啊?没有长辈跟过来这个时代,而觉得被刺激到的王绍屏更是忍不住,完全不给面子的讽刺道:「哦?你们就是那个自认对佃农非常好,号称包吃包住,收租收到九成九,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古家人吗?」
古先荣勃然变色,但考虑到人还在总督府里,于是压住怒气的问:「你倒底是什么人?」
「王家人!」王绍屏不屑的回答。
古先富眼看哥哥压不住王绍屏高张的气焰,于是也帮腔的问:「能代表王家吗?」
王绍屏露出傲视一切的神情:「我说的话就代表王家!」
古家三人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自己可能踢到铁板了,毕竟敢在这个地方如此大言不惭,铁定有所依恃,说不定就是王家刻意派来打发他们的,只不过一场误会闹成这样。其中,古先荣最先反应过来:「就算他后面有诺大的背景,毕竟是年轻人,应该非常好唬住…。」于是开口便说;「如果你不请长辈出来,想要自己作主的话…。那么我想问问你,有关南京政府军事委员会託我带句话的这件事,难道也能对你说?」狐假虎威这招,古先荣可是用到炉火纯青。他认为,对方铁定会乖乖就范,把后面真正的老大找出来。到时自己再倒打这两个小年轻一耙,说他们怠慢仕绅,刻意闹事。这样一来,王家可能还得安抚自己,好处说不定捞的更多。
「军委会?你认识蒋委员长?」王绍屏刚和老蒋谈完,还没有个正式结果。于是不加思索的反射性的回答。
原本还在洋洋得意,谋划着怎么佔王家便宜的古先荣,这时却偷偷抹了把冷汗,心中暗咐:「眼前的年轻人果然不简单,一开口就是国府最高统帅,看来是不能乱扯,不然既得罪了王家,还稍带上国府,那古家就吃不完兜着走。」于是他调整一下心态,改为较客气的口吻说:「是北平军委会分会的何委员长。」古先荣心里暗爽:「虽然不是蒋委员长,光是搬出何大将军,不也得吓死你们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
没料到王绍屏一听是竟然是一直暗地里放冷枪的老对手,眉头皱了一皱。古先荣见状,一时间大喜,正要趁胜追击的开口。结果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大手一挥,不屑地说:「哦?那不用说了,这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这下子不只古先荣,古先富也是背脊发凉、冷汗直流:「这两个小傢伙是什么来头,北平分会何大将军在他们眼前好似不过看门口的小兵?」
倒是古先荣先冷静下来,心知国府是唬不住眼前的小年轻了,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故作神秘的说:「那大日本帝国…。」
古先荣话都还没说透,戏都还没演完。一旁迟迟没有耍帅机会的黄潮生,早就忍不住想秀一把,一逮到机会就立刻迅雷不急掩耳地嘲笑道:「什么大日本,都被我们打趴成小日本了!你是日本间谍吗?需要我找情报局的人和你谈一谈吗?」黄潮生根本不知道王绍屏的组织佈局,随口乱说胡诌。不料却把古家三人吓到脸色铁青,连屁都不敢乱放。
各种想法在古先荣心中百转千回,心底实在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好一会儿才暗自一叹:「这下子,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竟然被两个小年轻唬住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王家人我们惹不起。」下定决心屈服之后,古先荣立刻露出諂媚的笑脸说:「小兄弟,我们是来拜访王家家主的,眼看他迟迟没有回来,才会和两位开开玩笑。眼下午时将至,我们就不叨扰两位用餐了,改日再来拜访。」说完之后,回头对古先富、武阿华说:「我们走!」
黄潮生一看对方服软了,随即扯着王家大旗,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的说:「喂!侮辱了咱们王家,你们随便说两句开玩笑,然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了?世上有这么简单的事吗?」
主人有难,武阿华从不甘人后,加上眼前这人屡屡诬陷自家阿爸讹诈他,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怒吓道:「不然你是想怎样?」
黄潮生有点讶异小人物的勇气,不过依然脸一扳,斜目瞪向三人,吓得古家两兄弟一阵哆索,差点尿都洒出来了。古先荣连忙鞠躬哈腰道歉:「是小人有演不识泰山,还请两位大人高抬贵手。」
黄潮生见自己的目的快要成功,于是挥挥手,一付大人物的作派说道:「当然啦!我不是那么小气的傢伙,对于刚刚的不愉快,我可以大度原谅你们。但是讹我的钱,总该还了吧!」
古先荣回头瞪了强出头的武阿华一眼,然后对古先富说:「开支票!」古先富负责台北的生意,支票本倒是随身携带。一听大哥这么说,立刻到旁边茶几上开票。然后乖乖地两手递给黄潮生,恭敬的说:「这位小哥,你看看数目对不对,多的就当作利息。」古先富倒是非常上道,不清楚黄潮生所谓三千多多到哪,直接开了张万元支票,就权当作买平安了。
黄潮生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可以走了。」古家两兄弟不忘再次哈腰致谢,随即夹着尾巴,扯着仍在发呆的武阿华,赶紧溜走。
人走了之后,王绍屏看了支票一眼,然后捶了黄潮生一把:「生哥你也太狠了,四十年后的三千台币,你竟然换了现在的万元日圆。你知道这当中匯差有多大吗?」
「哈!不要这样说,老哥我难得才能坑人一把,让我骄傲一下。走!叫上你家夫人,中午去江山楼吃道地台菜,不要在这里从阿猫、阿狗口中夺食了。」
王绍屏犹疑地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衝动了?」
黄潮生大手一挥:「不会!古家这种小人,踩都踩了,怕什么?我刚刚还忘了跟他们要另一笔钱呢!他们古家后来成立那个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的银行,推出了零存整付,当时我这傻逼,还真信了。结果没想到后来我去领自己的钱,因为低于他们转成定存的金额,竟然没告知我,就把我领的钱当成借款!多收了我几百块的利息呢!不过看他们给了万把圆,我就没提了。」
王绍屏伸手摀住额头,一脸被打败的表情:「我发现,还真不能在钱上面佔你便宜,不然你真的会记一辈子。」随即又换成为难的表情的说:「其实我不是说古家的事,跳樑小丑而已,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我刚刚要说的是…,你真要找我九位夫人一起去?我怕…你那万元不太够。」王绍屏稍微知道匯差,但对物价还不熟悉,忐忑地说着。
黄潮生忽然警觉到自己好像做了件傻事,还没说话,已经看到夫人团带着莱西、加菲忽然站在王绍屏背后。只听那大夫人小咪开口吓了王绍屏一大跳之后说:「要带我们去吃什么好吃的啊?」夫人团是来看看王绍屏啥时结束,好开饭。没想到竟然听到意外惊喜,可以出去吃大餐囉!
黄潮生忽然背脊一凉,赶紧一把拉过王绍屏,在耳边低声地对他说:「兄弟,这次你可能得借我一大笔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