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朔的手指不知探到了哪处,使韶声不由得惊叫出来。
一大股接着一大股花汁汩汩地涌了出来,浇在了齐朔手上,很快又融在水中,消失无踪了。
韶声无意识地绞紧大腿,腿根控制不住颤抖。
竟是已到了。
这么浅,这么敏感吗?
齐朔收回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姐还要吗?”他问。
“不、不要了!”韶声连忙摇头。
再来一次这种感觉,她、她实在是受不住。
“好,我先服侍小姐起身。若小姐还想再多沐浴一会,我便再去取些新水来。”齐朔又重新执起帕子,规规矩矩地为韶声擦起身子来。
“不、不用,直接起来就好,不沐浴了!”韶声脸羞得通红。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她不禁腹诽。
当紫瑛与元宝回来的时候,韶声已经坐在妆镜前了。
“小姐?”紫瑛站在门外,小心地敲门问,“冰已经好了,可要我们搬进来?”
韶声回头答:“进。”
紫瑛得了韶声的应允,推开门,指挥着元宝将冰釜搬进室内。
面前的景象,让二人皆不由得一愣。
韶声身着茜红的上衫,朱柿色的下裙撒开,裙上以银线绣着喜鹊登枝的纹样。
正是她落在小院的那套裙衫。
衣裳的设计也颇有巧意,抹胸晴山色的底上,一株优昙生于其上。衬得韶声原本苍白的肌肤,不仅一下子有了生气,而且更加白得耀眼。
这是韶声从来只敢买,不敢试的衣裳。
她正转过头看向他们。
或许是从未如此打扮过,韶声总觉得身上不自在。她一只手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垂在腿上,微微收着肩膀,含着胸,神情显得有些局促。
衣裳裁得十分贴合。
将她平日里刻意藏在宽大衣衫下的,与人不同的,怕被嘲笑的身形,全都展露出来了。她的胸脯圆滚滚,屁股也圆滚滚,却生得一副细巧伶仃的骨架,唯有腰腹是窄窄的。全然不似少女该有的瘦削单薄。
她浓密的乌发散开,随意撒在肩膀上。与衣裳一处的钗环,也铺开摆在妆台上。
面上的妆容却已经齐整了。额中点着桃瓣样的花钿,胭脂抹在眼角,唇上是檀色的口脂。
将她面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使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真正地露了出来。
眼上密密的睫毛紧张地眨动着,像两只濒死的蝴蝶,颤颤巍巍地发抖。一张脸衬在艳丽的衣衫之中,显现出许多无辜拙态。
——是齐朔为她打扮的。
他并不会为女子梳妆。
不过是擅丹青,便以丹青之法,为韶声上妆。而梳发确实难住了他,只能任由韶声散着头发。
“小、小姐……”紫瑛倒吸一口气。
“怎、怎么了?”韶声被她弄得也结巴了起来。她心中更加忐忑。果然任由齐朔这般打扮不行,她根本不适合鲜亮的装扮。
“没,没有!小姐这样很美。”紫瑛连忙摆手。
她说的是实话。
“劳烦紫瑛姑娘为小姐梳发。”立于一旁的齐朔突然开了口,“小生实是不精此道。”
紫瑛惊讶地看向他:“是元贞公子为小姐上的妆?”
“是。这是小生第一次,有许多不周之处,还请紫瑛姑娘再修饰修饰。”
紫瑛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真诚夸赞道:“公子的手真灵巧。我看这妆容并无什么差错,反而十分适合小姐。”
她走到韶声身后,挽起她垂在背后的长发,用妆台上的玳瑁梳子,对着镜子,一下一下地为她梳拢。
看来这位元贞公子,当真是小姐不知何时认识的小相公。
如此精通讨好人的手段,既会搭配女子的裙衫,又能描画女子的妆容。
难怪小姐要救他。
紫瑛为韶声梳了个百合髻。
“小姐以后便这样打扮吧。”她一边说,一边将手边大大小小的花簪依次插在韶声的发间。
这套钗环是韶声见它与衣裳相配,专门买来的。
以银为底,玛瑙作主石,米珠点翠衬于周围。
当最后一支银簪插好,紫瑛看向镜子里的韶声。
满身的珠翠,在小姐身上不仅不显俗艳累赘,反而使她无辜温驯的气质更甚,其中却透出十分的娇气。
譬如,她颈间银缠枝的璎珞圈上坠着红玉的如意,如意下挂着绿松石与玛瑙串成的短珠穗,正好垂在胸口露出的肌肤上。赤红清透的玉石,与底下茫茫雪堆一般的胸脯,形成了相当强烈的对比,让紫瑛不禁红了脸。
——全然一副招人欺负的样子。
“这样行吗?”韶声犹犹豫豫地问。她见紫瑛只顾盯着镜子,不说话,心里不停地打鼓。
紫瑛这才回过神。
她被韶声点到,因为心虚,脸变得更红了,连忙低下头掩饰:“元贞公子品味不凡。小姐这样打扮,当真好看。”
“真的?”韶声觉得紫瑛是自己的侍女,有求于自己,说话未必出于本心,转头又问元宝,“你觉得呢?”
元宝置好了冰釜,想着没人叫他出去,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他做,便一直候在冰釜旁。
此时突然被提及,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哪里放,他的脸也涨红了:“我也觉得好、好看。”
“那你呢?”韶声又问齐朔。她要问遍屋中所有人,才能放下心来。
镜子里映照着韶声的眼睛。她总习惯垂着目光,半遮住眼睛。齐朔个子高,当她询问的他时候,会仰起头,圆圆的眼睛全然睁开了,眼角却有微微的下垂。
像幼犬的眼睛。
齐朔却沉默了。
“那你们说,何公子会喜欢吗?”韶声的声音愈发犹豫起来。尾音甚至只有轻轻的气声了。
她的问题来得突然,毫不相关。
连与她朝夕相处的紫瑛,一时间,都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齐朔突然开口,反问韶声:“原来小姐这套衣裳,是为情郎挑选的。”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平静。
却仍如在平静池塘中,投下一枚石子,荡起不小的波纹。
满室皆静。
“你什么意思?”他的话让韶声听着不舒服,不禁提高声音。
“我以为,小姐是为周大人而打扮的。”
”你又知道了?“心中隐秘的情思,被毫不留情地揭穿,韶声彻底恼了,她先发制人,以掩饰心底的难堪,“你又知道周大人了?”
“我不知。是小姐早晨自己说的。言说是要选衣服,方便与周大人相见。”齐朔仍然平静。
“只是在我看来,小姐此时的装束,不适宜现于男子面前。”
“这不是你选的?刚才怎么不说?没事找事?”韶声自己心里有鬼,总疑心齐朔意有所指,别有用心,”你到底想说什么?说我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还是骑驴找马,两头欺瞒? “
“小姐确实不该如此。“
“那又如何?我生性卑劣,你与我相处日久,难道不知?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置喙!”韶声语气愈渐暴躁。
她完全忘记了扮上新装的不适与羞臊。
”非也,我如此断言,只因小姐瞒不住。”
“你!”
“你懂什么!”韶声的心虚,全被齐朔在这一刻抖露了出来。不仅如此,他甚至是在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她骤然起身,雪白的胸脯因生气,泛了红透着粉,一鼓一鼓,上下起伏,将身前抹胸的小衫绷得紧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挣开束缚,跳出来了。
她重重地推开他,扭头便向外间走。
管它瞒不瞒得住,又没真嫁人。订婚了也不一定能成,柳韶言不就反悔了吗?她是无法反抗父母之命,可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变故?久远之后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
她拉开房门,房门也重重地摔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紫瑛,叫张大去备车,我们走!”韶声说。
“小姐若是真想讨情郎欢心,不妨以周大人为由,投其所好,向令尊求告些珍籍善本。讨到了,便算是赠予了,他也不会再要你还回去。”
齐朔像是早有准备,受了韶声一推,纹丝不动。
甚至还有心思说些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