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世民进来见礼,他摆了摆手便直接问道:“你来得正好。今日你为那李靖苦苦求情,说什么人才难得,我不好当众伤你的颜面,只能暂且应允。如今你倒说说看,这么个告密小人,不但害了五郎性命,还差点害了大郎和四郎,你为何还要保他?”
五郎智云的惨死原是李渊的痛处,此时提及,心头依旧恨怒难消,目光扫处,自有一股气势沉沉压下。
世民对此早有准备,若要教他来说,李靖当时还是隋臣,发现李家谋反便告知上峰,当真算不得大错,后来的事又不是他能做主的。五郎之死与其怪罪李靖,还不如去怪长兄——他怎么就忘了带上五郎?
不过他也知道,这话他绝不能提,当下行礼正色道:“阿耶息怒,儿子从未忘记五弟之事,只是今日去刑场之前,儿子听到百姓议论,有人赞叹阿耶仁厚,说阴世师他们对李家如此赶尽杀绝,阿耶却只斩首恶,连家眷都没追究;还有人说阴世师罪该万死,若不是他负隅顽抗,何至于有那么多长安军民在城头白白送命?”
李渊神色微缓,点头道:“这些人还算明白事理。”如今长安初定,他最怕的便是人心不稳,因此,就算斩杀阴世师等人,也只是历数了他们的贪酷之罪,拒降之责,为的就是让大家安心,看来这用心并未白费,不过——“这跟李靖又有什么干系?”
世民叹道:“阿耶不是说了么?这些是明白事理的,市井中自然也有糊涂人,说什么这是不共戴天之仇,阿耶如今只是做做样子,日后定会清算到底;还说好些人家知道死期已近,都在关门闭户地准备后事了。儿子听得好生恼火,恨不能将这些人都抓来治罪才好!”
李渊自然更是郁怒,却还是断然摇头:“不能抓!若是将他们治罪,只会让流言愈盛。”那些原本就不相信自己会放过他们的人家,也会愈发恐慌失措,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世民无奈道:“儿子明白。阿耶宽大为怀,为的就是要安抚长安士庶,儿子又怎能让人落了口实?因此也只能忍气离开。结果到了法场边,正好听到李药师在大声疾呼,说阿耶既然要匡扶天下,为何因私怨而杀壮士?阿耶也知道,他在关中颇有名气,这么一喊,旁人自然议论更多……”
李渊听到这里已明白过来:“你是说,你之所以为李靖求情,不仅是爱惜他的才干,更是为了平息物议,安定人心?”
世民道:“不敢欺瞒阿耶,儿子的确觉得人才难得,但更要紧的是,如今大局还未稳,与其杀他解气,不如留他一命,既能让他为我李家效力赎罪,更能让天下人知道阿耶的胸怀。”
这话自然也有道理,李渊心里却还是老大的不痛快,思量片刻后没好气地道:“你觉得饶他李靖不死,那些人就不会觉得咱们会秋后算账了?”
世民深知李渊的脾性,一听便知这是同意了。他匆匆赶来,为的就是真正说服父亲,保住李靖,如今心愿达成,展颜笑道:“一个李靖或许还不够,不过父亲早就明令将士们不得骚扰宗室,进城后也是秋毫无犯,如今又退回了故城,多管齐下,大家时日长了总会相信。”
李渊长叹了一声:“日久是能见人心,但眼下我们哪有那么多的时日?外头强敌环伺,城里再是人心不稳,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还是得能个用立竿见影的法子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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