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她心里又是气恼,却又有些惆怅,按理说,李渊这么一反,他的满门便都是逆贼,都是罪不容诛,但她心里却忍不住会想,李三娘如今怎样了呢?她是隐身长安城外,还是去了晋阳?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李三郎的事?是不是一直在演戏骗父亲,骗自己?
她当然知道,事已至此,再想这些荒唐又无益,可她心里却怎么都压不下这些念头……
宇文士及见她脸色不好,忙安慰道:“这种事谁能看得出?我也算跟李渊有些交情,还不是照样被他蒙在鼓里?”要说起来,这件事也就是父亲早有预料吧?当初他还觉得父亲太过多虑,也太看李渊,如今看来,说不定这天下大势最后真会如父亲所料,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公主她……他心里忽地一阵刺痛,不由自主伸手紧紧揽住了身边的南阳。
南阳有些纳闷地瞧了他一眼,却见宇文士及满脸都是怜惜,心里不由得一软,就势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
在牛车的轻轻摇晃之中,宫城转眼就到,他们的车子长驱直入,待到停下时,自有宫人抬着檐子、打着伞盖前来相迎,将两人一直送到水精殿的台阶下。两人沿阶而上,还没进门,便听到了里头的悠然乐声。
杨广就坐在大殿深处的低案后面,头上不巾不冠,身穿家常纱袍,神色竟然也是闲适之极。看到南阳和宇文士及走进大殿,他懒洋洋地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行礼,又对南阳招手笑道:“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阿耶的这支新舞如何?”
南阳原本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听到这一句,还是差点愣在了那里——父亲召见自己和驸马,居然是为了让他们来看他新制的歌舞?
她心头一片茫然,面上却还是很快便露出了笑容,快步走到杨广的案几边上,轻轻松松跪坐下来:“阿耶是何时编的新舞?”
杨广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用下巴往前点了点:“有那么七八日了吧,尚功局如今做事也慢,今日才把这些舞裙制好,我就让她们过来试一试了,如今瞧着虽然还差点意思,倒也勉强能看得。”
南阳心里更是骇然:七八天前?那不就是李渊起兵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么?父亲收到消息后,一直没再上朝,原来是在后宫里忙着制舞裙,编新舞?这算怎么回事?难道父亲是彻底自暴自弃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寒,忙转头看了看父亲。
杨广仿佛感受到了南阳的目光,也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他今日打扮得原是格外随意,头发不过是简单一束,穿的翻领纱袍也只松松系了根丝带,以前他也宫里也曾这么打扮过,倒是比平日更显风流倜傥,然而此刻看去,他整个人却显得暮色沉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已让他倍感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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