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心底深处,一抹寒意也在悄然弥漫:李家的女儿就有这样的谋略胆气,唐国公李渊真会像他表现得那样平庸无奇吗?他家那几个儿郎又该有怎样的本事?这天下,难道最后真的要姓李?他深受皇恩,愿以身殉国,但他的儿女族人们呢?他的女儿还未出阁,他的儿子还那么小……
他越想心头越是沉重,静默之中,下头突然有人回报:“大将军,李郡丞求见。”
李靖?他来做什么?
阴世师不觉皱起了眉头。自打那日李三娘和柴绍先后逃脱,李靖又露出了那么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心里便有些不大自在,后来听闻李靖在外头叹息不已,只怨他们这些人都不肯听他的,这份不自在就变成暗暗的恼怒,如今李靖是又要来告诉自己,该如何用兵么?
他挥手正要表示不见,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却拐了个弯:“让他进来吧!”事已至此,他倒要听听,这个李药师还能有什么话说!
空荡荡的堂屋里,很快就响起了李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下官恭喜将军收复鄠县。”
阴世师瞪着数日未见的李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居然已狂悖到这个地步,求见就是为了这么当面嘲讽自己?
他的脾气自来还算温和,此时却是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李郡丞,有话直说!”
李靖不慌不忙地直起了身子,看着阴世师坦然道:“将军息怒,下官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这领军剿匪,原非将军之责,如今将军既然已收复鄠县,自当继续守卫长安,至于追剿余匪之事,按理应该交给屈突将军。”
交给屈突通?阴世师怔了怔,隐隐间明白了李靖的意思,屈突通和他一样留守长安,却兼任着关内讨捕大使,这几年来也一直在率兵四处剿灭匪盗,平心而论,他麾下的兵卒身经百战,远比长安府军骁勇强盛,剿匪也的确是屈突通的分内之事,可是……他想了想还是犹豫道:“可这追捕李家余孽,却是我等的职责。”
李靖垂眸叹了口气:“下官明白,只是李家余孽早已逃出了长安,一时难以收捕,至于是不是跟盗匪同流合污了,只怕一时还难以查明,但只要荡平了盗匪,余孽自然也无处遁形。”
阴世师恍然大悟,李靖是说,那位横空出世的“李三郎”是不是李家余孽,他们其实还不能断定,毕竟李渊家的三郎早已夭折,谁知这一个又是什么来路?横竖此人已经跟盗匪搅在一处,应该交给屈突通来处置,他的左翎卫只要守住长安就好,至于这几次损兵折将的事……只要不继续派兵剿匪,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千里之外的陛下又如何能知道?
眼前仿佛豁然开朗,他的脸色不由一松:“郡丞言之有理,我这就派人去河东城告知屈突将军。”
李靖忙抱手道:“将军,下官不才,愿为将军走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