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目光也落在前头那两道轻灵的背影上:“柴大哥不必客气,二郎的确是练武奇才。”而且他还这么小,就该快快活活地练武、淘气、开阔眼界,而不是被卷进那些复杂幽黑的旧日恩怨里,背上沉重的负担——那一切,至少眼下,他还背负不起。
柴绍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还有姨娘和小环的事。”莫姨娘明日就会动身去城外的庄子,因为凌云的谨慎和利落,莫姨娘做过的事,除了他们几个,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而小环,凌云最后也只是让人将她送去了洛阳那边的李家庄园,还交代了那边不要苛待于她——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处置得更轻了。
“三娘,多谢你宽宏大度。”
凌云怔了一下。之前她只想快刀斩乱麻,把所有的事实都直接摆到了柴绍的面前,如今想来,她其实完全可以做得委婉些,和缓些——或许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对柴绍终究还是留了些怨恨,却又少了份信任吧。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理解柴绍的不容易,能原谅他的无心之失。直到那一天,当柴绍苦笑着说,她的确应该离开,不应该留在柴家这种地方,留在他这种人身边时;她才蓦然意识到这些怀疑和不满,意识到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怒和怨恨。
她不是不歉疚的。之后无论是对小环的发落,还是对二郎的安排,都是想让柴绍少一些为难而已,现在他却说,多谢自己……
深深地叹了口气,凌云轻声道:“柴大哥,你不怨我莽撞就好。”
柴绍摇了摇头:“你做的怎么能算莽撞?是我自己一直不肯去看,不肯去想。若不是你,我还不知什么时辰才肯睁开眼睛。”
凌云默然无语。就在两人的相对无言中,后头的沈英和周嬷嬷都跟了上来。周嬷嬷知道只能送到这里了,该说的她都早已说过,此时也只能下车对凌云深深地行了一礼:“娘子一路珍重,万事当心。”
凌云忙翻身下马,扶起了她:“嬷嬷,我不会莽撞行事,你也要保重自己。”
周嬷嬷抓着凌云的衣袖,心里好生酸楚:这叫什么事?为了让娘子过的顺遂些,夫人那般苦心筹划,自己却那般粗心大意,最后竟让三郎含恨早逝,让三娘心结难解,如今竟要离开柴家,离开长安了。要知道,夫人虽然也曾离开国公府,到底只是去了庄园,是以退为进;三娘呢,她居然要真的要去塞北江南,而且不知道要去多久!
三娘难道不知道么,夫妻生分起来不过是转眼间的事,何况她和柴大郎如今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出了这么多的事,两人之间甚至连句责怪都没有,客气得简直让人心惊!他们这么相处下去,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她哪怕先有个孩子再说呢!如今柴家只有那么一个小郎君,他已经记事,又有那样一个生母,必然是养不熟的。三娘日后又能靠谁?
想到这里,她的眼圈一红,几乎没落下泪来:“三娘,你一定平平安安地早日归来,要记得长安还有这么多人日夜牵挂着你。”
凌云忙道:“嬷嬷放心,我办完事就会回来。这两年要辛苦你和文嬷嬷了。”她们一个要帮她打理柴家,一个要帮她管着鄠县庄园,虽然有小七来回联络帮忙,但自己不在长安,她们终究不会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