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西闻言一怔,心里瞬间弥漫上来一种狂喜,可又察觉到林荞的状态不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也只是谨慎而真实地说:“……我知道。”
林荞感觉淋冷水这招还是百试不爽的,否则沈靖西这三个字刚说出口,他怎么就又冷下来了几分,什么瘾都烟消云散了。
林荞听到他的回答,嗤笑了下,喃喃:“……果然如此。”
他伸手关掉了冷水,动作僵硬地用浴巾擦干自己,换上衣服出来,有条不紊地躺下,低眸看了眼湫湫的睡颜。
摄像头被林荞盖了,沈靖西看不到林荞的神情,只能推测他此刻心情确实不太好,他斟酌了许久,才开口:“林荞,你不开心,因为我。为什么?”
林荞闻言哂笑:“你不是一向什么都看得明白吗?还需要问我?”
沈靖西脸色沉下来:“林荞,别阴阳怪气,我是人,不是神。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看透,还是在赌人性?”他说着语气微缓,低声道,“荞荞,别让我一遍遍去猜你,猜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难过,为什么又不开心,我万一猜错了呢?我越来越没有把握,你总是在意料之外。我想知道得更多。”
林荞听得认真,他这人心思过分地矫情,过分地弯弯绕绕,因为他在沈靖西面前毫无资本,他害怕输。
林荞沉默了许久,半晌,才开口说:“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就曾经只是简单地和你见过一面,受你的照拂,得到那对你微不足道的十万块,就把你记了这么多年……其实都不用你追,你只要勾勾手,我就像只流浪狗一样,摇着尾巴迎上去?毕竟,七年前也是如此,主动送上门的。”
“没有。”沈靖西直截了当地否认,“林荞,你是这世上最难追的,我就算曾经有幸在你心里留下一颗种子,可是你也不愿意施舍一点雨露,整整十六年,你甚至宁愿把种子炒熟了,也不想让它发芽。”
林荞听着沈靖西对自己的“无情”控诉,竟然觉得这比喻过分贴切,让他只想笑。
他还就真的笑了:“你说话真有意思。不过,你哪里追过我了?”
沈靖西皱眉,陷入反思:“没有吗?”
林荞指控:“你甚至只说过一句‘我有点儿喜欢上你了。’情人节,也只给了我一张今天才兑现的门票,我打开门进去一看,发现里面还有一道又一道的门,有的门打得开,有的门打不开,有点儿还是骗人的装饰门。”
沈靖西听得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只得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林荞,我就该直接跟你说。”
林荞拧眉:“说什么?”
沈靖西:“说……我爱你,林荞。”
林荞哑然,他半晌,茫然道:“沈靖西,幸好你没说。”
沈靖西:“为什么?”
林荞深呼一口气,思绪也冷静了下来:“因为……太假了。你自己都不屑于骗我。”
沈靖西陷入沉默,他透过摄像头和林荞对视,将他看得真真切切,却又像蒙着层层叠叠的雾气。
半晌,沈靖西缓缓开口:“林荞,我就那么像个大骗子是吗?你就真那么觉得你了解我?”
林荞感觉心里被扎了下,还是他自己刚刚丢出去的回旋镖,他垂眸:“沈靖西,我觉得你合该会喜欢我,因为我这么……独特,占据了你太多的意料之外,但我没那么自恋,觉得你能爱上我。一点儿喜欢就够了,我不贪心。因为我也只给了那么点儿。”
沈靖西差点就被林荞气笑了:“你说的是那颗被你煮熟了彻底不能发芽的种子,还是那块你说‘正确’的开始?你别告诉我,现在就是你认为的正确。你让我喜欢你一点儿,再喜欢你一点儿,你全都欢喜,但是你叫我……别爱上你,然后指控我不可能爱你是吗?”
“不是,是我不可能会爱上你。”林荞抬眸看向沈靖西的时候,眸子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我没有多的了。”
他直直地看向沈靖西的方向,透过那个摄像头对他说:“喜欢就够了,再多就假了。你给我,我也分辨不出来。”
沈靖西气笑:“所以一切按假冒伪劣产品处理是吗?林荞,你是小瞧我吗?你觉得我这颗心是铁做的吗?长不出肉来吗?还是捂不化你的冰块心?”
林荞感觉到沈靖西是有点儿在发火了,他在忍耐。林荞心里有些怯怯,却又感觉敞快,他太恶劣了,他喜欢这种不要钱的语言陷阱,像个自怜自艾的猎物一样躺在坑里,等着猎人前来。
他……竟然有点儿病态地喜欢看沈靖西为他生气。
他真有病,还是药石无医的那种。
林荞不仅矫情地爱自我折磨,还想连带着一起折磨沈靖西。
只是因为他刚刚那句“我爱你,林荞。”没人说过,他第一次听到。
太假了,怎么会有人这么轻浮随便,在聊天中随意就把爱挂在嘴边说出口。
他不相信,他甚至觉得沈靖西有点儿太不把他当回事儿。所以恶劣心起,反复用语言刺激和报复他。
他想看一向运筹帷幄的沈靖西因为他的话爆炸,他顺从地走进他所有的陷阱,一步步地走到他安排好的位置,不代表他温顺,只是懒得麻烦。
林荞眸光渐闪,好整以暇地听着沈靖西的话,悠悠道:“沈靖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在意我,关注我,把我当成动物园里那只大熊猫一样饲养着,观察着,只是你的掌控欲和愉悦感在作祟,你眼里头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一点儿差池和失控,你可以很喜欢一只宠物,可你真的爱它吗?你愿意为了他的意志,违背自己的愉悦吗?”
“你脱口而出的‘我爱你’,就像‘乖,别闹’一样,敷衍得别无二致。”林荞说着说着脸色也冷了下来,“沈靖西,别在我身上用这套。我只是懒得动弹,不代表我不在意。”
沈靖西听得沉默下来:“……抱歉。”他道了歉,感觉心口依旧闷闷地,喘不过气来,“是我自大了。”
林荞一怔,心里有些不太好过,可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靖西低声道:“摄像头,我关了,别蒙着了,得散热。还有……那枚红宝石耳夹,你要是不喜欢,就摘了吧,语音密码是……”
“等等。”林荞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到有些轨道在偏离,紧急出声打断他,“……沈靖西,先别说。”
“嗯?”沈靖西抬眸,不太确定林荞是什么意思,“那什么时候说?”
林荞抿抿唇,有些恨恨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又中了沈靖西欲擒故纵的一招,他冷笑:“没必要,我又懒得出去,就呆在圈里面挺好,安全。”
沈靖西薄唇微勾:“什么圈?”
林荞微微一笑,有些恨道:“你金箍棒画的圈。”
做低伏小的沈靖西终于满意地笑了:“所以,林荞,说来道去,我怎么能直接告诉你呢?”
林荞一噎,这个狗男人,果然他出一步,他就已经把后面999种可能都料到了。
他哪里是赌,他分明一直了如指掌。
林荞闷闷地说:“行吧,你就这样一口一口鱼饵地钓着我好了,最好钓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