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天,蔚蓝天空悬着火球似地太阳,云彩被浇化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阳光正好,不远处一墙之隔外医院家属院的小孩子们放了暑假,正聚在一起开怀玩闹着,欢声笑语隐约飘进耳朵,却仿佛变了调,如无序音乐般,每个音符都不在正常范围内,却越发尖锐,揪着自己的耳膜震天响。
……
她今天没有夜班,五点半准时下班时已然在急诊见证了一整天的生离死别,但一路麻木下来,最初的根本原因还是中午时听到左子惟去世的事情。
下午浑浑噩噩回科室时送进来一个出生刚七天的濒死患儿。关千愿强迫自己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急救,顺利完成工作时退到水房净手,借用短暂的休息时间拿出最近由于工作繁忙而变得不常用的手机,简单搜索故人的名字,跳出来第一篇新闻便是——滕佐药业三十天暴跌19%,左子惟继承人之母正筹划股份转让。
新闻图甚至还是左子惟一身西装举着酒杯畅怀大笑的照片,很端正的长相,很年轻,很阳光,一口白牙漂亮如雕塑般,一看就没少维护。
不忍再看那张脸,她与他之间交流并不算多,大多数羁绊也是产生于沉琮逸之手,毕竟两人据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老友。如果能给身边的人冠以一种颜色,那么她一定会给左子惟标记一个活力橙色。不论怎样,肯定与自己那抹死败的灰背道相驰。
但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在时间流转过程中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于是直到傍晚下班,回荡在关千愿脑海中的只有这排山倒海的三个字。
从刚到医院来交接晚班的同事手中接过吩咐对方带的水果,关千愿道声谢,快速更换便服后拎着水果坐电梯往关楠所在的肿瘤病房走去。
头还是懵的,一天下来身体的倦乏却被稳稳盖过。她对这种情况并不乐观,因为大脑皮层过分活跃只会代表自己晚上还是睡不好觉。
熟门熟路摸到十七层,在走廊里遇到刚从水房提着暖壶出来,迎面走过来的关姗,关千愿举起手中装水果的袋子,遥遥喊了一声姐姐。
两人在关楠病房前汇合,关千愿抱怨道:“不是说这几天我没晚班我来就行了吗?你工作那么忙。”
关姗没什么表情,回得格外利索:“没事,我请假了。”
关千愿下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关姗已然推开病房门。
朝阳的单人病房,夏天太阳落得晚些,此时里面敞亮得很。病房里先前隐约的对话声因为两人的进入戛然而止,她本来还以为是护工与关楠在聊,离得近了才依稀辨别仿佛是一道男子的声音,清越温和,像是山间潺潺的溪水。
脑海中如迸进一眼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水,冲刷着糅杂不堪的头疾。又痛又爽,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也顾不上思索今晚还能不能睡好觉,关千愿左手提着西瓜,右手提着火龙果,拖着沉重的步伐跟进去,迎着光看背对自己坐在床沿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呀,千愿来了。”
关楠还是枯瘦,半靠在床上,望着妹妹笑起来,那人也闻声转过头,双眸牢牢锁定她。还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半长的刘海下,眉眼如锋,鼻梁俊挺,身穿藏蓝色工装牛仔夹克,长腿交迭坐在床边,里面搭一件白色短T,恰如其分藏着自己过分招人的浅麦色肌肤。
她突然不知该怎么打招呼,两人之前也不是没有在国内见过面,但绝对没有今天如此既突兀又和谐,这种气氛诡异得很。
两人躯体相亲已经过去很久,但阳光射过来时触感像是还在。她匆匆低头想掩饰自己莫名的慌张,对方却似乎不想忍耐下去了。
“楠姐,你看我跟千愿才一个多月没见,她就跟不认识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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