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抬眼,想了想,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 那个时候, 皇兄也没有……”
傅怀砚嗯了声, 逼近问她:“没有什么?”
湿濡的感知就连现在都萦绕在明楹的脑际,实在是涨得难受, 她想到这里,此时都能感觉脊背有些紧绷,她别开眼, 小声哼了一下,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傅怀砚撑着手,知晓她脸皮薄, 也没继续逗她, 只轻声解释道:“毕竟孤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 所以之前用了药。况且,杳杳还那么小。孤舍不得。”
留她在身边已经是他奢求,他于子嗣并无什么想法,若是明楹不想的话,日后从宗族之中过继一个也并非是不行。
毕竟,他手握权柄最初的愿景,就是能护她周全,让她不像之前那般谨小慎微。
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来迁就自己。
明楹伸出手扣着他的颈后,凑过去亲了下他,然后又想到什么,抬眼看他道:“……可是之前的时候,你分明就很舍得。”
傅怀砚明知故问:“孤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
明楹想了想,小声回道:“昨日晚上。”
然后又很快补充道:“今日早间也是。”
她这话说得认真,好像是当真在控诉他的行径不端,傅怀砚闷声笑了下,手指抬起掐了一下她的脸。
“孤说什么你就答什么,怎么这么乖啊杳杳。”
怎么听着也不像是什么夸人的话。
明楹抬手,刚准备把他的手挪开,手指往上碰的时候,却又不期然碰到了他腕上的手持。
在她从前所知之中,这串手持来历匪浅。
傅怀砚出生时就被卜为凶命,所以需要东西来压住命格。
太后当时遍寻来了数百年的金药檀木材,篆刻佛陀经文于檀珠之上,傅怀砚自幼就并未离身,只除了之前他离开上京的时候,低眼绕在了明楹腕间。
象征着他的身份,即便是他人不在上京,旁人也知晓,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十一公主,是他在庇佑着。
细数从前种种,她所受坎坷众,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人背后默默无言,分明遥不可及,却又只想护她一二。
“皇兄。”明楹手指碰着他腕上的檀珠,“少年时母亲还在的时候,显帝对她并未厌倦的时候,我与母妃前往了一次京外的佛寺。”
“我听母妃低声与主持交涉,我站在殿中,抬眼看见神佛在上,慈眉善目地看着我。”
“后来很多时候我又在想,为何我从幼时就一直谈不上是顺遂,年幼失怙,母亲被迫改嫁,亲眷落井下石,诸如种种,不得其解。”
明楹抬起眼睛看他,“世间苦厄众多,即便是神佛,也未必能处处周全。”
“但是傅怀砚,我一直都觉得,大概度化我的,不是神佛,而是……你。”
在她处处谨慎的这么多年里,亲眷所剩无几,群狼环伺,她对于旁人处处妥帖,未免行差步错,可却只有他对自己说,可以再任性一点。
喝药后哄人一般的酥糖,特意为她挑出来的小葱,蒸腾雾气中他坐在烟火人间时,每一次不落空的视线里。
细数种种,她怎么可能,不对他动心。
是涉水奔赴千里,明月依旧照我还。
傅怀砚半垂着眼睑,春日落下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哑。
“现在想好了吗,杳杳。孤等一个名分,等了很久了。”
明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她蹭了蹭傅怀砚。
“想好了。”她认真回,“其实很早的时候在垣陵,我就已经想好了。”
“愁云淡淡雨潇潇。”
“而我想……”
“与君暮暮复朝朝。”
*
今日的长诏宫格外热闹,就连往来行走的嬷嬷面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一看就知晓大概是有了什么喜事。
太后今早就开始试穿翟衣,一边觉得这件太艳,一边又觉得另外一件颜色有些寡淡了,一边还要觉得嬷嬷手上拿的花样不好。
一直折腾了很久,太后才终于选定了一件深色凤纹翟衣,随后又碰了碰自己鬓边的首饰,低声对身边的嬷嬷问道:“哀家今日这打扮,瞧着没什么差错吧?”
嬷嬷连忙笑着道:“娘娘今日要见的又不是旁人,既然是自家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奴婢瞧着娘娘这身没有什么差错,处处都妥帖。”
太后瞧了嬷嬷一眼,又对着镜中的自己,“若是只见怀砚,倒是的确不必要这么讲究,只是杳杳现在与以往不同,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前来见哀家,这该有的礼数自然要周全,这孩子家中没什么亲眷,总不能让她觉得轻慢了。”
“况且,这新君眼巴巴地对着人家小姑娘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哄来的,哀家这个做母后的,哪能在这里出了差错。”
这些话其实也只是戏谑,嬷嬷心下也有些感慨,一边为太后整理着翟衣,一边感怀道:“早前娘娘要为十一公主挑选夫婿的时候,奴婢在旁就看到了当时殿下的神色,当时还疑心自己看错了,后来殿下几次三番都是在公主来之前留下,若说次次都是巧合,也实在说不过去,所以那个时候,奴婢心中也明白了大半。”
“奴婢也是看着殿下长大的,这孩子瞧着性子有些冷,娘娘不也曾经担心过,这幼年的时候,偏偏是青灯古佛为伴,怕他一不小心渡了红尘去,堪破了这些,往后也没了人情味,一直到弱冠了,身边都没有个体己人。”
“谁成想,总归是难过美人关。”
太后笑笑,随即也应了声。
殿前的女官匆匆前来,垂首低声道:“陛下与公主现今已经在殿中了。”
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前来见太后娘娘,即便是傅怀砚之前与她说过不必担心,但是明楹还是免不了有些惴惴。
毕竟太后先前还曾处处为她思虑,考虑到她母亲已经早逝,还曾为她相看过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