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驿丞不肯相信,只见他眉毛一拧,三角眉倒竖,眼里有锐利凶悍之炁溢出。
偏生嘴唇抿了抿,又透出一股倔强,带着一分脆弱的倔强。
“你有何证据说丽娘她死了?”
还不等顾昭等人说话,汪驿丞的眼睛朝陈长史方向横了横,又道。
“你方才那话说服不了我,是!我承认是有一些夫家害了媳妇,然后谎称媳妇和人跑了,这些事,我走江湖的时候也是听过的,不过,那凶手多是夫婿。”
“我自己害没害丽娘,我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至于旁人……
他们作甚要害了丽娘?
害了丽娘,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汪驿丞瞧了钱伯明一眼。
下一瞬,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妥之处,神情怔楞了片刻,原先那倔强和锐利凶悍都泄去了几分,面上透出了惊疑和茫然。
他也五十来岁了,年轻时身手再好,生活再恣意洒脱,这十几年来的愤懑自苦也让他憔悴不已,如今的他,就是一个佝偻下背脊的老头儿罢了。
露出这样的神情,汪驿丞瞧过去有几分的可怜。
顾昭和陈长史对视一眼,知道汪驿丞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心里还是疑心上了自家人了。
谁让他那侄子那般迫不及待。
原先只是没有往那方面想,揭开钱娘子私奔的真相,依着结果倒回去想,处处皆是蛛丝马迹。
……
顾昭:“很遗憾,钱娘子确实是没了,在传出私奔的那一日。”
说完,她将相面一事说了说,最后道。
“既定的亡母事实映照在面相上,大钱哥在同一日月角有损,说明那一日,钱娘子便亡故了,既然亡故,那便不会有私奔一事。”
相面之术?
汪驿丞眉头皱了皱。
钱炎柱瞧不得旁人怀疑顾昭,赶在汪驿丞开口之前,他紧着就道。
“哎,住口!”
“我们靖州城,那是人人皆知顾小郎有大本事的,你可不许说我们顾小郎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啊,小心我捶你!”
说完,他还捏了捏拳头,在汪驿丞面前晃了晃,以示自己所言非虚。
顾昭啼笑皆非。
“来,炎柱哥吃个饽饽。”顾昭拿干净的筷子夹了个饽饽到钱炎柱手中。
钱炎柱接过饽饽,掰开,往里头夹了一筷子的菜,又添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眼睛还不忘瞅着汪驿丞。
说实话,汪驿丞确实觉得,相面之术的说辞儿戏了一些。
那厢,被钱炎柱这般维护着,顾昭的心里暖暖的,眼眸里都带上了笑意。
不过,她也能理解汪驿丞,毕竟有一句话说了,和尚不说鬼,袋里没有米,可有太多人依着方术一事招摇撞骗了。
名声都被败坏了。
顾昭沉吟片刻:“我有一法,能知你们是否为父子亲缘。”
这话一出,钱伯明猛地抬头看了过来,便是汪驿丞也是心肝一颤,手上的旱烟杆子紧了紧,目光炯炯的看了过来。
陈长史也是意外,“哦?顾小郎有法子?”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就道。
“滴血认亲可不成,那不准的。”
汪驿丞喉头干涩,“不准吗?”
陈长史看了一眼过去,“自然是不准,都说滴血认亲,血能融到一处的便是有亲缘,融不到一处的便是没有亲缘,这事,我们大人早就寻人试验过了,一点都做不得数。”
他说着摆了摆手,继续道。
“当初因着一宗亲缘有疑的案子,我们大人寻了一百对的母子,滴了母亲的血在碗中,又让做儿子的随后往碗中滴去,只有半数的血能溶到一处。”
“然后,大人又寻了不相干的人试探,也是有人的血能融到一处。”
“融到一处的偏生没个规则,有的是耄耋老太和总角娃儿的血相融,你总不能说是这耄耋老太老蚌生珠,又生了个小娃娃吧。”
最后,陈长史一锤定音。
“可见,滴血认亲它就是做不得数的!”
汪驿丞沉默了。
当初他回来时瞧不到丽娘,听着乡亲和家里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丽娘和人跑了,又说她这些年一直不安生,生的娃娃的生辰在腊月十五,偏生他走的时候才堪堪过完元宵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