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的午时, 楚蔽一身血气的回来。
万良的眉头都要拧成节了。
往常也并非没有这般过,但皆是不清不楚的捱过去了,像是心照不宣地化轻而过。
万良拉着陛下去沐浴更衣,而后马不停蹄地劝陛下在龙榻上歇息片刻。
其间楚蔽只字不言, 躺在床榻上后, 很快就合上了眼。
实则此刻他闭上眼睛后, 脑海中就出现了一道道的身影。
交杂错乱,毫无头绪。
有儿时万良在身边琐碎的唠叨声, 有不见面貌的男男女女的哭泣声。
一会儿有人喊他名字, 一会儿有人喊他陛下……偶尔还有喊他殿下的。
楚蔽沉默以对,一声都没有回应他们。
他们就叫得更加急切了起来,素白的衣裳被染得鲜红, 还有那眼中的红血丝和嫣红的嘴角。
“楚蔽……”
“陛下……”
“殿下……”
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最后有人像是气急了般, 朝他破口大骂“天阉”,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像是他才是把对方阉了的那一个似的。
他们的咒骂听起来不痛不痒。
这也并非是因他恍惚间在浅梦中的缘故,而是他对这些重重的言语其实皆毫无感触。
万良说他该有愤怒。
楚蔽却觉得他何怒之有?
那些若隐若现的声响在他的脑海之中不过是嘈杂细碎的回响,他从不受其扰, 便就能容忍他们的存在。
……
寝殿外响起了两个人压低的交谈声。
“万内侍, 陛下睡下了吗?”无姬跟着万良的脚步。
万良只是点了个头, 也没开口出声说话。
无姬只能接着问道:“那属下还用再同陛下禀报……经美人之事吗?”
万良侧首, 看向无姬。
方才他是有所求, 才重视了经美人之事。眼下陛下都已经从暗狱中回来了,万良此刻心中唯有陛下安心歇息一事而已。
他轻轻地问了无姬一句:“陛下方才怎么回你的?”他方才离身去准备陛下的汤浴了。
无姬挠起了自己的后脑勺, 有些为难道:“……唔……这……属下……这恐怕不好说?”
万良嫌弃地看了一眼这臭小子, 奇怪道:“支支吾吾什么呢?陛下回了你何事?弄得你不敢叙说了?”
无姬纠结万分, 答道:“可是、可是、可是我说了万内侍又要说我在宫外学坏了。”
“你不就是在宫外学坏了么。”万良接嘴道。
这孩子打小跟在他和陛下身边, 一直以来的日子也不过是练功与办差事,旁的何事都沾不上一二。
小少年郎人儿干干净净的,在宫里也呆得颇为安宁。如今倒好,宫外的市井就是个大染缸,没过些许日子就被带坏了!
“属下哪有?”无姬冤枉道,“万内侍你好生严厉,属下可没做过什么对不住日后的娘子之事。”
“你又说浑话了!”万良嗓音稍许拔高了些,“你才几岁?毛还没长齐呢!一天天就口无遮拦。”
无姬张嘴想要矢口否认,却又念及此刻万内侍心绪不安,便乖巧地忍了下来。
他点头道:“属下知晓了,属下年纪最小,那属下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吧。万内侍多吩咐吩咐属下,不然属下两手空空实在是闲人一个了,无趣得很。”
万良睨了他一眼,说道:“你闲暇去逗留在经美人身边倒也无碍。”
无姬乖巧点点头。
万良想了想,又补充道:“若几时陛下去了咸池殿,你便走远些。”
无姬猛烈地点点头。
深表赞同。
万良不懂,奇怪地瞪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为何将头点得这么猛烈?
他再次回过话头来,不耐地问道:“你还未说,陛下听了你的禀报后,是如何吩咐你的?”
无姬苦恼道:“唉,正是陛下并未吩咐属下……”
所以他才仍然遗留在此处。
可在万良眼里,他就像是吞吞吐吐地故意说不清似的,他皱眉问道:“陛下回了你什么话?你照着去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