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牟硕蹙眉看她,神色不悦。
赵婳又道:“本宫知道,你与宁王早在进京前便认识。”
异牟硕一惊,眸色染了几分凶意。
宁王与虞国皇帝虽是叔侄,但两人关系不好,宁王再三叮嘱不能让虞国皇帝知晓两人相熟,否则这和亲恐是不会成。
在霍澹旁边落座,赵婳料到他就是这个反应,“本宫还知道,宁王拿大皇子当一枚棋子。大皇子以为宁王是真情实感为殿下婚事着想?大皇子别傻了,宁王是虞国人,他闲出病了?要操心殿下你娶谁不娶谁。以虞国百姓性命相威胁,陛下不同意将昭仁长公主嫁到南诏,你就举兵攻打我虞国边境,是宁王给你出的馊主意罢。”
话糙理不糙。
异牟硕不相信,瞪赵婳一眼,“胡说!”
他怎会是一枚棋子!
他堂堂南诏国最尊贵的王子,怎会被一亲王当棋子,哄得团团转!
霍澹趁他怒了,接过赵婳的话,继续道:“退一步讲,宁王吃饱了撑的,喜欢当这个媒人。但是你可想过,他为何要给你出这馊主意?他不知以百姓性命相威胁,只会让朕厌恶南诏,厌恶你?明是能成的婚事,被这般一搅和,黄了。”
跟阿婳待的时间久了,他说出的话难免跟她一样有几分冲。
他幽幽把玩着茶盏,茶水在杯壁转了一圈,又缓缓将杯子放在桌上。
霍澹随性说道:“朕不管宁王如何与你说的,在朕眼里,你就是被人随意拿捏的一枚棋子,蠢得要死。”
闻言,异牟硕动怒,霍澹又道:“朕今日就让你亲耳听听,你这枚棋子是如何被宁王哄得团团转。届时南诏国和虞国开战,谁会从中坐收渔利?你这无疑是为他人做嫁衣。”
“今日陛下和本宫寻大皇子来,就是让大皇子好生看看你所认为的好‘媒人’是如何待你的。”赵婳指节敲了敲桌面,道:“大皇子深居宫中,外面世道黑暗,人心险恶,自是不太懂,被别人三言两语利用,不怪大皇子。”
霍澹掩唇轻笑,她这番话,句句不带脏字,却句句都在骂异牟硕蠢,被人利用却不自知。
包间中有一屏风,正好将此屋分为两部分,有了屏风的遮掩,内室里就有了一处视线死角。
“大皇子,请随本宫来。”赵婳边说边往内室走去,但并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回身见异牟硕在原处不动,道:“大皇子倘若现在离开,便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是如何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个时辰,你便会有答案,届时你若还执意要娶昭仁长公主,本宫可以帮你劝劝陛下。”
劝劝而已,霍澹同不同意又是另一回事。
异牟硕犹豫一阵,还是去了内室。
昨夜霍澹差内侍去了趟宁王府,下口谕让宁王今日午时于醉仙楼见面。
他与赵婳赌一把。
赌宁王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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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
宁王如约而至。
见人来了,霍澹让小二上菜,“皇叔难得回趟京城,朕记得皇叔以前常常到醉仙楼吃饭,只是这么些年,醉仙楼大厨换了一批。皇叔快坐,莫要拘礼,尝尝这味道变没变。”
宁王面上挂笑,在一旁落座,“劳陛下还记得。”
谈话间醉仙楼伙计鱼贯而入,很快空空如也的桌上便摆满了美味佳肴。
未等霍澹动筷子,宁王先一步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鉴。
皇帝没发话,臣子便率先用膳。
太张扬了。
宁王是有多大的把握,竟连装也不装一下。
霍澹刚拿起的筷子,很快放下。
“美味,”宁王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砧板上的鱼,美味。陛下不尝尝?这鱼入口中,别有一番心境。”
“陛下今日找臣来,不单单是请臣吃这一桌子菜这般简单罢。”宁王放下筷子,笑里藏刀,“陛下,贵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事情似乎不预想得要顺利一些,至少赵婳和霍澹事先准备好的引入正题的说辞被宁王这话,直接可省略。
霍澹扯了扯唇角,那伪装和善的面庞瞬间变了,锐利的目光落到宁王身上,道:“皇叔千方百计让昭仁嫁去南诏,可是皇叔别忘了,昭仁是朕唯一的亲妹妹,朕万万不会让昭仁嫁到如此远的地方。朕记得朕远在南州封地的堂妹,年岁与昭仁相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为了虞国和南诏国两国的安定,朕倒是有让堂妹代替昭仁嫁去南诏国和亲的意愿。”
宁王暗暗攥紧拳头,压制住满腔怒火道:“南诏国王子要娶的是昭仁长公主,不是郡主,陛下的主意怕是打错了。替嫁,恐怕会让异牟硕认为陛下是故意的,嫁给他一位郡主,是在羞辱他。”
“朕倒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嫌弃、贬低自己女儿,也不知堂妹知晓皇叔今日这番说词有何感想。”霍澹食指指甲盖轻轻敲动盛满酒的杯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朕是皇帝,只要朕一道圣旨永平郡主就得嫁去南诏,皇叔莫不是要担起抗旨杀头的罪?”
宁王本就没有笑容的脸此时完全僵住。
“气吗?”
一肘搁在桌面上,霍澹探身,一字一顿,带着一丝挑衅示威的语气,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其意,再明显不过。
气氛剑拔弩张,一股火药味。
势头差不多了,一直静观的赵婳突然出声,道:“宁王,借势挑拨两国关系,自己却能全身而退,这招确实高。”
话锋一转,赵婳顺手摸摸垂落的一缕乌发,道:“南诏国大皇子知道宁王殿下心里的算盘么?倘若知道了,还会与宁王交好?”
包间内寂静,唯有霍澹若有若无的敲杯声,一下接着一下,节奏明显,似乎是在配合赵婳的说词。
须臾的静谧后,宁王索性也卸下伪装,气焰随着他的野心逐渐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