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若雨已经去让人通知荀少琛了。
等荀少琛过来后,谢锦依已经被下了软筋散,被安置在一张宽敞的椅子上,半躺在上面,眼角微红,披散着头发,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若风若雨都退了下来去,将房门关上,只剩下荀少琛和谢锦依二人。
荀少琛慢慢地走近,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看着脸色苍白的谢锦依。
他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又嘲讽的弧度:“这就要寻死了?不是说不信我说的话?我不过说了一句重锐死了,星儿就相信我了?”
谢锦依眼底涌起泪水,痛苦地闭上双眼,任由泪水划过脸庞。
她不知道。
也许不是相信荀少琛,而是她得不到确切的消息,看不到希望,要一点一点地陷入绝望了。
她想到之前在梦中看到重锐的前世,看到他在逃出楚宫后东山再起,即使失去双眼,也能继续纵横沙场。
他是那样强悍的一个人,可她为何就如此软弱呢?
荀少琛抚上她的脸庞,着迷地看着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宣武王府原来的那些服侍过星儿的人,还有那个叫花铃的侍女,这些人的性命,也全在星儿的一念之间了。”
“还有,陛下说甚是想念他的皇姐,想见见星儿。正好战事接连告捷,朝中有大臣建议陛下御驾亲征,这路上也会经过昀城,陛下似乎也觉得不错。”
谢锦依惶惶然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中满是痛恨不甘,却又绝望。
荀少琛很熟悉这种眼神。
前世在楚行宫里,她在清醒的时候,便是经常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如果那时他能将重锐继续困住,她就会一直任他摆布。可当时他失算了,没想到她放走重锐却没跟着一起走,而是将救重锐当成最后一件事,完成后便自尽。
那时她心里已经没有牵挂,所以才会这样。
他将谢锦依的唇瓣揉红,看着那原本苍白的眼色渐渐娇艳起来,他眼底泛起着迷的神色,脑中却冷静清晰:“星儿的软肋太多了。”
哪怕当初在搜山追捕时,她跟着重锐跳下去,但她本就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当时她也没法多想。
他就不信,若现在将花铃等人押到她跟前,将他们处以凌迟之刑,让他们哀嚎求饶,她能无动于衷。
还有她那懵懂的亲弟弟,就像谢云贺疼爱她一般,她也疼爱小皇帝。
御驾亲征岂是小事,更何况皇帝年纪还那么小。她当然也就知道,她皇弟之所以会想御驾亲征,不是知道御驾亲征意味着什么,而是单纯因为能来看她。
前世她皇弟死在她出使燕国期间,但这辈子还活着——如此,她还要舍弃自己那年纪尚小的亲弟弟么?
谢锦依声音微哽:“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放过我……”
荀少琛握起她的手,她想挣出来,可身上中了软筋散,她使不上半分力气,眼睁睁地着他一点点地与她十指相扣。
“除非我死。”荀少琛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力道温柔,可声音却是冷酷又决绝,“星儿,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
*
在昭华公主试图自杀之后,房间内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走了,每日的用药清单中,不但加大了解忧散的用量,又多了一味软筋散。
荀少琛显然下了狠心,将原本就不多的那点自由全都收了回来,侍女们全天都在房间里,甚至就在谢锦依身旁,若她不愿喝药,她们还会硬灌。
一天下来,该用的全都用了,甚至因为用了软筋散,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也闹腾不起来。
侍女们以为,第二天起依然也会差不多是这样过的,可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及的是,昭华公主第二天没醒来。
就连程方都看不出是什么问题,荀少琛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看着,也不再管程方此前的那些看诊规矩,就是要看着她施针。
然而,一轮下来,榻上昏睡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即使扎进令人疼痛的穴位,谢锦依却依然没什么反应,那么怕痛的一个人,眉心连皱一下都没有。
程方坐在榻边,已经将针都收了回来,又伸出两指搭在谢锦依腕间,听着身后荀少琛的声音就跟从雪山上传下来一般——
“程先生,星儿到底如何了?”
程方凝神皱眉,细细诊察,半晌后收回手,将公主的手塞回被子中,扭头看着荀少琛道:“与昨夜时差不多,甚至脉象更加平和。”
荀少琛“呵”地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没有直达眼底:“言下之意,是说星儿如今醒都醒不过来,倒是比之前还要更好了?”
“确切来说,”程方道,“是因为解忧散和软筋散的作用。大将军既然想到增加解忧散的用量,应该也清楚它本身就会让人嗜睡。”
“另外,昨夜公主是什么情形,大将军应该最清楚才是。”
荀少琛当然清楚。
原本星儿之前将药倒掉,病情反复之下,身体就已经有所损耗,昨夜他本不该那样对她,可他明明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她却看不到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示好。
或者她看到了,却毫不在乎。
他虽然不精医术,但脉搏强弱还是能摸得到的,也分得清普通人的脉搏强弱快慢是如何,自然就知道星儿的脉搏比起普通人来说有多弱。
程方又道:“我昨夜就已经说了,切不可再让公主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刺激,从昨夜她昏过去到昨日醒来期间,大将军是否又和她说了什么?”
“说了。”荀少琛见程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冷声说道,“那依程先生看,如今要怎么治?”
程方:“若是大将军能忍住不惹公主的话,不用解忧散与软筋散,如何?”
荀少琛冷哼一声:“不用是等她寻死觅活?她昨日才想用簪子自尽。先试着减少用量,让她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