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谢锦依就听到他的声音落了下去,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她感到一阵微凉,紧接着又落入一片灼灼温柔里。
她呼吸一滞,无措地睁大双眼,眼前迅速弥蒙了起来,张了张口:“重……重锐……”
重锐含糊地应了一声,卷起花涧云露。
云开月明,月色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谢锦依眼里,让她在朦胧中看到了点点碎光,不及烟火,却仍是灿烂至极。
重锐把外衣盖在她身上,躺在她身侧,抚了抚她失神的脸庞:“殿下。”
听到他的声音,谢锦依有点飘散的意识慢慢聚拢,回过神后,即使在黑暗中,她也忍不住难为情,捏着他的衣袖躲进了他怀里。
然后,继续之前没完成的事。
重锐知道她一向都是聪明的,但也没想到她头一回就做得这样好,甚至都不需要他再牵引,就几乎叫他溺毙其中。
比起这些,她终于接受他全部这一点,才是最让他开心与欣慰的,单单是想到这点,没有热水而造成的遗憾,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的小公主,终于挣脱了前世的全部阴影。
“谢锦依,”重锐忍不住紧紧地抱着她,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很高兴。”
谢锦依却还是听出来了,惊讶又疑惑:“重锐,你哭了?”
重锐:“沙子进眼了。”
谢锦依恍然:“那我给你吹吹。”
重锐:“好。”
谢锦依问道:“左眼还是右眼?”
重锐:“唔……那就左眼吧。”
谢锦依:???
她奇怪地问:“哪只眼进了你还分不清吗?”
重锐:“左眼。”
谢锦依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扶着男人的肩膀,正准备凑过去朝他眼睛吹一吹,才刚贴上一点,他就主动低下头,轻轻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
谢锦依:“……”
她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还想继续的脸:“做什么呀?眼睛不疼吗?”
重锐握着她的手,轻轻衔住她的指尖,还尝到了一点自己的味道,含糊道:“不疼了。”
尽管他们无法用河水,但好在山中雾气重,露水多,只要做好接取,倒也不至于缺水,只是不太好生火,大多时候只能用冷水。
重锐去取了点水来,把手帕打湿,给谢锦依擦脸净手。
露水寒凉,谢锦依本来身体就不好,平日里用水都要烧开再放凉的。重锐见她擦手后手有点凉,用自己的手给她捂了捂,又心疼道:“明天清晨趁着雾气浓的时候,给你烧点热水。”
谢锦依却不怎么在意:“不用了,我又不是纸糊的,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这点人退到山谷里之后,也并不是没有生过火。
只要木柴够细,风够足,其实是不会产生多少烟的,若是加上大雾掩护,即便生火也不会被外面的楚军发现。
只是这细细的柴火,也是需要人手去劈的,伤员那么多,即便是有热水,也该是伤员先用。
谢锦依知道重锐在担心她的身体。
她的蛊毒被压制下来后,郑以堃一直有在替她调理身体,给她制了药丸,她每天都有在吃,身体也还算稳定。
除了吃药之外,其他吃穿用度方方面面,自然也都是精细养着,都是按郑以堃的要求来的。
偶尔秦正威他们这些知情的熟人说起,都说如今千机铁骑养了两个药罐子,一个比一个费钱,身板也一个比一个脆——
诸葛好歹还嚷嚷要活过二十五岁,可昭华公主这蛊毒要是不解彻底,就只剩下四年命,连十九岁都活不过。
也就王爷的千机铁骑能经得起耗了,要是换个人,别说两个了,一个都养不起。
重锐平日没跟她提,但私下里隔三岔五就亲自去问郑以堃。现在她吃的这些药,也只是调理,解药还需要郑以堃继续研制。
可眼下这情况,调理药所需的药材部分要特殊保存,放在了昀城宣武王府的药库中,短时间内估计是拿不到了。
郑以堃定期给她把脉调整药方,所以每次制药并不会做太多,她盘算了一下,剩下的这些,要是每天减一下量,撑个大半个月是可以的。
“给你分出一帕子的热水,还是绰绰有余的。”重锐道,“不占多少,你安心用。”
“好吧好吧。”谢锦依眨了眨眼,忽然轻快地笑了笑,“重锐,如果我们都只是普通老百姓,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住在山林里,每天都有好多时间,也不用处理军务。”
赋税徭役,单单拎出来一样,就能压垮个普通老百姓。可重锐知道她想象的生活是怎样的,也愿意顺着她的想象。
“对。”他认同地点点头,“我们就能住在山里,整个山头都是我们的。”
“每天一早,我就先去种田,顺便摘点野果,打个野兔山鸡,然后等到差不多天亮了,就回去给殿下做早饭。”
谢锦依道:“我们就两个人也吃不完。”
“吃不完也没关系,”重锐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可以圈起来养着,宰一只吃一只,新鲜。”
谢锦依好奇地说:“那我要做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