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志保跪在地上,双手被手铐拷住,在桌脚缠了一圈。琴酒坐在椅子上,脚踩在手铐的链条上,不让她甩动手铐发出声响。
桌子上并排放着两部手机,一部开了免提,另一部还在拨通中。
“嘟——嘟——嘟——”
对方接了起来。
志保的嘴巴被胶带堵着,却没有放弃挣扎,她试图发出唔唔的声音来提醒对方,却被琴酒用手捂住口鼻。伏特加在旁边捧着电脑,定位地址的监控设备运行,发出嗡嗡的声响。
对方没有先开口说话。
于是贝尔摩德先开口了,她模仿宫野志保的声音,从另一部手机里传来:“喂?”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爱子鼻头一酸:“是雪莉吗?”
“是我。”对方说。
爱子心底一松,像是找到了依靠,语如连珠炮弹,把情况全说出来了:“姐姐死了,你看到邮件了对吧?你快逃吧!我在外面,不知道能去哪里。”
“你现在在哪里?”对方问。
“我在旅馆里,”爱子说,“姐姐留了钱给我,她还让我去美国大使馆,但我一点都不想去!我恨死赤井秀一了。”
“你别急。”对方说,“我现在躲在厕所里,偷偷和你打电话。我刚刚发现一个可以逃出去的方法,等我逃出去了,我们先汇合,再说之后的事。”
“好的。”爱子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我们在哪里汇合?”
对方想了想,说出一个地址,具体到门牌号,应该是一栋安全屋。爱子正准备答应下来,突然犹豫了。
“等一下,不要去那里,我们在美国大使馆门口见。”爱子说。
对方顿了一下:“你不是不想去美国大使馆吗?”
“我们可以不进去,在门口见,然后去其他地方。”爱子打定主意,“说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在美国大使馆门口见,如果你明天没来,我就继续等你。”
她把电话挂断了。
琴酒松开捂住志保嘴的手,嘴角勾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真是想不到啊。”他挂断贝尔摩德的电话,用打火机点燃香烟,慢慢撕掉志保嘴上的胶带,“美国大使馆、赤井秀一。你们果然和FBI有联系。”
“我们没有!”志保嘴周的皮肤很痛,“你都听到了,她说她不想去。”
“你姐姐对某人念念不忘啊。”琴酒站起来,走向旁边的电脑,查看定位出来的结果,“幸好杀掉了。”
志保如坠冰窟:“是你做的?”
琴酒看清电脑定位出的地址,便把电脑合上了。
“是我杀的。”他转身看向志保,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冷笑,“叛徒必须死,你说是不是,雪莉?”
志保的脸色瞬间如纸片般惨白。
“走了伏特加,”琴酒挥挥手,“去抓老鼠了。”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休息室的那一刻,志保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不要!”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求求你,琴酒,放过她吧,求你了。”
琴酒的脚步顿住,他慢慢转身,看向志保。
啊,大哥心软了吗?伏特加不敢吱声,在旁边默默打量着对峙的两个人。
“我什么都愿意做……”志保补充道,“求你放过她……”
她穿着单薄的白大褂,里面一件不到膝盖的修身连衣裙,裸露的小腿跪坐在地上,手依旧被铐在桌脚。她看向琴酒,双肩微微颤抖,往日那双高傲到不可侵犯的冰蓝色眼睛里全是水雾,晶莹的泪珠如破碎的珍珠般不断落下。
伏特加想,要是他是大哥,说什么都会答应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围成员,不杀就不杀了。
但琴酒开口,他说:“这是不可能的。”
志保怔怔地看着琴酒,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伏特加反应过来了,他在心里肃然起敬。大哥就是大哥,面对美人的泪水也毫不动摇。
“你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琴酒又开口了,语气没有那么冷酷,竟然带上一丝安抚意味。
或许,他以为这是安抚。
然后他就和伏特加离开了。
爱子躺在旅馆的床上,实在睡不着。她翻来覆去,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从床底,从柜子里,从窗外,从窗帘后。她用被子蒙住头,却还是感到害怕。
就像是回到了七岁那年,父母去世,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而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划破了她的兔子玩偶。
她以前一直和明美睡的,后来有了自己的房间,也总喜欢去敲明美的门。明美实在陪不了她,她就会抱着玩偶入睡。
她害怕到不行,再也待不住,拿上随身物品就冲出了旅馆。
她要去有人气的地方,她不要一个人在黑夜里待着。
就在她冲出旅馆后的十分钟,一辆黑色保时捷在旅馆前停了下来,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
赤井秀一已经来日本一个星期了。从组织叛逃后,他就没有换过手机号,但宫野明美一直没有联系他。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这样安慰自己。雪莉是组织里的红人,组织不会动宫野明美的。
但一个星期前,他收到了一封邮件。
“大君,如果这样能脱离组织,你能够作为我真正的男朋友和我交往吗?”
收到这封邮件时,赤井秀一正在美国执行FBI的任务。带着浓浓不祥意味的文字,就像赴死前的托孤和告别,让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他不断给对方打电话、发邮件,问她发生了什么、问她在哪里、劝她不要轻举妄动,但她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邮件。
他匆匆向上司请了假,把任务交接给同事,就买了飞去日本的机票,在东京大海捞针地找她。但是,他又该怎么找她呢?
发来邮件的手机关了机,在东京一家街角公园的垃圾桶里被找到。
是他向她坦白身份的那个公园。
看来,她心意已决。
他非常关注新闻,他猜测组织给她布置了某项任务,条件是让她脱离组织,但他并不相信组织会信守承诺。他翻看各种报道,查看各个议员有什么动静,查看哪里有杀人案,查看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却被当做花边新闻,试图从中找出这项任务的蛛丝马迹。
但他绝对想不到,她会去抢银行。
那天早上,他正刷着牙,听收音机播放新闻。
NHK早七点:十亿日元抢劫案已被警方破获,三名劫匪均已身死。一名劫匪广田健三,被同伙杀害。两名劫匪广田明、广田雅美,畏罪自杀。十亿日元均已找回。
他刷牙的动作顿住了。
广田雅美(Hirota Masami)。广田爱子的广田,而宫野明美的大学教授叫广田正巳(Hirota Masami)。
爱子在黑夜的东京街头走着,她有些后悔贸然从旅馆里跑出来了。旅馆里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外面也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外面又黑又冷,旅馆里还可以开灯盖被子。她害怕极了,想回去,又忘了回去的路。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便走了进去。
店员在打瞌睡,听到开门的声音,惊醒过来,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买一杯热牛奶。”她抱着胳膊,冷得直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