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由人。”
“想得倒挺美。”
“嫂嫂,你读过书的?”他又问。
“没读过。我没客人的时候,老是自己琢磨事。”
“明白了。”
他把手放在你的肚皮上。
“等有了孩子,你就回老家去?”
值一块钱的临时大爷,谁给他的底气替你做决定?
你扯扯嘴角:“没有孩子我迟早也要回去的。”
“明白了。”
许是察觉到你讲话的语气总是很笃定,他有点不敢反驳你。
“手拿开。”
——于是,当你这么说的时候,他也不敢有所违抗。
你猛地掀开被子,跨坐到他身上去。
“张嘴。”
半数冰糖被你塞回了它们该待着的地方。
“瞧瞧这一身好皮好肉!”当年,媒人这么向高家前来相看的人介绍你,她那对招子再厉害,也只够品评表层的皮革光亮不光亮,内衬有多破损,有多污秽,又如何得知?
座下,嶙峋的骨骼硌着你的一身好皮好肉。老牛已经死了十天,都怪它饥不择食,把嘴伸进了预备药死老马的食槽里。
隔着层层的衣物,那两片骨骼托举着你,形状清晰,有一种摇摇欲坠的可怜。药铺的儿子竟也会短了吃穿、送到兵团里任人欺凌,管你年长年幼,是美玉还是纺锤,好活赖活,全凭爹的一句话。
“嫂嫂……”少年人不敢正眼看你,声音打抖,手又着急往上摸,摸到一半却有所迟疑,停在腰上盘桓。
你握住它们按到自己胸口上:“怕什么?”
“我……不怕的。”
刚才的忠告还在起效,他知道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必须分出心神去抑住嗓音。
穿在他身上,这身灰蓝皮还是有点看头的。你不忍看他的上半身,手穿过下摆,伸进去解开裤扣。
外裤褪至膝盖处,一块钱的大爷配合地弓起腿,你却不打算伺候他到脚底,一层一层剥到半路,齐齐堆在关节处,团成一道枷锁。
他任凭你摆布,胳膊遮到眼睛上,像把自己当个物件,只要看不见,事情就越过他的身体发生,当中没有本人的参与。
你猜测那些头回上花船的人也和他一样,下决心的样子很好做,完成它却需要以另一种面目,过了今晚,他们就没有守着道理过日子的必要了,要么随便地活,要么干脆篡改了道理。
不管怎么说,他们就是道理本身,想到这里,你打了他一记:“你们这种人啊,最招人恨了。”
在“对”的程序里,这句话应该是用娇嗔的口气说出来的,可是具体怎么个“对”法,逃下山的新兵蛋子又如何比你更清楚?因惶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很快又把嘴闭紧,诧异的叹声从唇齿间溢出。
上得花船来,道理只不过明说了你们不是寻常萍水相逢之人,他竟事先没预想过你会如此大胆,敢于单刀直入。幼芽或是新株?隔着最后一层布料,你用粗粝的手指描摹着轮廓,常年劳作已让双手的感觉不再敏锐,触着熟悉又陌生的物什,你下不了判断。
事实上,直到现在,你的犹豫还没有完全消散。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如果丈夫中途回来了怎么办?就是他确实死在了水鬼那里,要是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后舱的人一醒来……
夜里起风,河水的微浪也能激荡着你,冲上脑袋的血渐渐冷却下来。你退后一步,思索着,不如只和摇桨一样,把这条船摇到彼岸算数。
你这边改了主意,没过多久,本应任凭摆布、因此而浑身战栗的少年人察觉到了什么,稍稍抬起胳膊漏出一条缝,偷眼看着你,问道:“嫂嫂,你又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