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裴南是典型的夜猫子型人格,每天精神亢奋的时间是从下午到半夜两三点。
记得之前在北京,他也总是喜欢大半夜工作,总是一个人看着看着文件,觉得哪儿不对劲便一个电话打过去,连累他下面那几个总监也跟着精神衰弱,一到半夜便开始神经紧张,睡不着觉。
表面有礼有节,但骨子里,他还是那个从小被捧惯了的天之骄子,习惯了周遭一切都围绕自己的意志而转移,霸道得浑然天成,而又无可救药。
她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此刻是凌晨一点。
清醒了会儿,她感到口干舌燥,见床头柜上摆了两瓶矿泉水便伸手去拿。只是被酒精麻痹的双手不太听使唤,拿到了一瓶,另一瓶却被她撞倒,滚了两圈掉落在了地毯上。
门外传来一声:“稍等,合同的事晚点再说。”
紧跟着,那人走了进来:“醒了吗?”
她上身仰在柔软的床头,用力想拧开瓶盖,只是怎么也使不上力,便直直递到了他面前:“帮我拧一下。”
傅裴南走上前来,拧开,又塞回她手上。
她回了句:“谢谢。”便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傅裴南两手抱臂,轻轻搭坐在床对面的桌子上,望着她。
三年时间,她还是变了些吧。
外形上更光彩照人,性格上,也不知是真变了还是装的,总之比之前乖顺了些许,和他在一起时方方面面的棱角,也都被磨钝了,眼里的光也更加柔和了下来,也不知是否是好事……
喝完水,她说了句:“今天谢谢你。”
傅裴南问了句:“今晚这个局是孟常叫你过来的?”顿了顿,“还是赵谦瑜让你去的。”
不过是一句过问,唐珞却不是很想回应。
她坐在床上两手抱着膝盖,嘴角边还挂着一滴刚刚畅饮留下的水珠。
沉默片刻,她抬头望向他,刚睡醒的目光中透着小鹿一般的水光,竟没有一丝杂质:“是赵谦瑜告诉我孟常在臻园设宴,叫我过去。”
“你跟赵谦瑜是什么关系?”
“老板和演员?”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她语气略带一丝不悦道:“赵谦瑜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我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不喜欢他,但成年人的世界里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
傅裴南重复着她的话语:“喜不喜欢不重要……”顿了顿,“那你觉得什么重要?”
“利益,前途,金钱。”唐珞望着他,语气坚定,“这些才重要。”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让唐珞感到微妙。
她以为这样的辩论起码要持续三十分钟。
傅裴南顿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竟没有再反驳她什么,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两人像是站在了同等的平台上对话。
她大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他并没有以自己阅历更深,圈子更广的姿态俯视她。
他只转而道:“你今天别回去了,在这儿休息。”说着,便走出卧室,关好了卧室门。
随“砰”的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休息……
在这儿她怎么休息得下……
不过她的确不大舒服,即便只几层之隔,也还是不想再折腾了。
她躺下来,又转了个身侧卧,紧跟着,鼻尖便隐约嗅到他那套材质上好的深蓝色蚕丝枕巾上,留着他明显的古龙水的气味。
三年了,他的古龙水竟没有换,还是当年她在美国为他挑选的那一款……
淡淡的气味,却一下子把她拉回了几年前,两人在三里屯那套大平层同居的日子。
很多个夜里,他在一旁通着工作电话,而她则上了一天课躺在宽大的软床上刷着手机等他。
她总是嘟囔着:“快一点,睡觉啦!”
而他总是一边看着电脑一边答:“等会儿,马上。”
却从不叫她先睡。
她舒展在柔软的蚕丝床单上,那上面满是她白桃味的沐浴露和他淡淡的古龙水味相混合的气味,而每每闻到那个气味,她都会想起一个诗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卧室外是一片寂静,他似乎没有再继续工作。
两人一墙之隔,说是互不打扰,只是一个小小的脚步声,甚至一个鼻息都在牵动着对方的心跳。
傅裴南从酒柜拿了一瓶酒,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走到了巨大落地窗边的茶桌前。
他兀自个自己倒了一杯,正对落地窗而立。
上海是一座金融与工业融合的城市。
楼下黄浦江滚滚向东流去,巨型货轮鸣着悠扬的汽笛缓缓行驶,典型的工业城市景观。
只是隔江对岸便又是陆家嘴cbd,各大银行、基金、保险、投行……这一片几乎囊括了上海一半以上的金融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