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开车离开。
遣散了公寓里的保姆,那面被他砸坏的落地镜也没换,留下一地的狼藉。他回到了洛杉矶,这个他本该生活的地方。
程宗遖敛下思绪,吐了吐烟雾,轻扯唇角嗤了声:“有什么可伤心的?她来我就惯着,她要走我就由她去。”
那样子看上去没所谓极了。
就像他曾经说的,只要她说一句不走,这辈子到死都得跟着他,可但凡她说一句要走,他绝不会留她。
当然,他必须承认,这段时间总是想起她,不管做什么都会想起她。
会在开车的时候想起她说他的副驾驶只能她坐。所以他的副驾没载过其他任何人。
会在洗脸的时候想起她说喜欢他的胡子,不让他刮。所以从那以后都留着她喜欢的胡茬儿。
毕竟他是真的动了心。想她在所难免。
可他程宗遖从来都是个收放自如的人,也从不走回头路。说到底不过动心而已。
这个怪圈困不了他一辈子,等缓过这几天,就好了。
他这样想。
负面情绪还是有的,需要发泄,或许发泄出来就能豁然开朗。
所以晚上下了班,他去老地方玩赛车。今晚正好有个比赛。
自从接管了公司之后,工作太多,他偶尔也会来跑几圈,释放释放压力。
赛场一如既往的热闹,围满了人,男男女女在尽情欢呼,吹起了口哨。
起跑线前停着四辆赛车,纷纷轰着油门,蓄势待发着。程宗遖的车是火红的颜色,这是他新改的一辆赛车,还没开过。
他微眯着眼,从容地握着方向盘,眉眼间凌厉尽显,轰了几下油门,轰鸣声喧嚣,排气管喷出了火。
裁判举起手:“ready?”
几秒后手落下来又喊道:“go————”
火红色的赛车如同离弦的箭迅速飞窜出去,只是几秒的时间,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与其他车的距离。
安静的峡谷只剩下如同野兽怒吼的引擎声,以及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尖锐声响,每一次转弯飘逸地面都火星四起。
程宗遖开赛车从来没输过,他的车技如他这个人一般强势凶猛,可今晚好像格外凶格外暴躁,不停地换挡加速,左右换道,不给任何人超他的机会,直接让身后紧追他那人的车一个失控爆了胎,车身一甩停到了半道儿。
速度太快,仪表盘的指针已经接近极限,周遭的一切都虚化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狂躁的引擎声。
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他居然还在想虞粒。
他想起来那晚她窝在她怀里问他:赛车是不是很刺激,他还答应她,会带她来体验体验。
他甚至在想,幸好她没来,不然她那小破胆儿,还不得吓得直叫唤。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皱起了眉,烦躁窝火地“啧”了一声,他将油门猛地踩到底,指针也指到了底,仪表盘发出了警报异响。
临近终点,只剩下前面一个坡道。
火红色的车如同野兽,将夜色撞得支离破碎,极速前行。
冲上陡斜的坡道,速度太快,冲过去的那一刻,整个车都飞到了空中,滑出了一道抛物线。
腾空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他们朝他招手欢呼,提前庆祝他的胜利。还看到了远处的hollywood hill,以及闪烁的霓虹。
这一刻,觉得很爽,极限运动带来的刺激和疯狂,似乎激活了他浑身的血液。可最近高强度的工作和毫无规律的作息再经过高度的亢奋促使他的神经越来越紧绷,耳边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耳鸣声,眼前莫名黑了一瞬。
就是这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间,车坠地的那一秒,车前身瞬间凹陷,电光火石间,车子在地上翻滚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
碰撞声震耳欲聋,天旋地转。
直到停下的那一刻,车倒翻在地面上,他整个人倒挂着,鲜血不停往下滴。
围观群众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然后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上来,拉开了车门,他的身体落了下来,躺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围着他,关切地叫他名字,然后手忙脚乱地打911,场面混乱不堪。
他恍惚睁开眼,眼前模糊,看不清天空密布的星云,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片混沌中,什么都听不见。
可在最接近死亡的这一刻,耳边却突然传来了虞粒的声音。
她的身影也出现在眼前。
是那天,她将青丝手链戴上他的手腕,并且郑重对他说:“如果你辜负了我,就会万劫不复。”
渐渐地,画面跳转,是那天她给他送行,透过私人飞机上的窗口,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再一次情不自禁伸手去抓。却只抓了个空,她消失不见了。
模糊间看到手腕上的青丝手链。
他突然扯了扯唇,闭上了眼。
终于醒悟。
原来。
所谓万劫不复,从来不是死亡。他也从来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