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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15节(2 / 2)

我力能扛鼎 宣蓝田 6880 字 2022-12-27

“荼荼,你真是太聪明了!”

瞧着时辰不早,他忙道:“谨言,你不用送我,送着二小姐回府,我走着去书院。”

唐荼荼望着他走远,细嚼慢咽地把剩下的云吞吃进肚子,又叫店家拿油纸包了一份,当是给珠珠捎的零嘴,这才坐着马车回了府。

可谁也没有想到,不过两日,学台泄题一事飞快扩散开来,到了廿五那日,几乎全城学子都得了信儿。

岳无忌终于怕了,一大早来了唐府,惨白着一张脸拍开大门,叫门房去给二小姐传信。

“荼荼姐!荼荼姐!事儿闹大了!事儿闹大了!”

他跟个喇叭似的重复了两遍,差点哭出来:“我要是知道事儿能这么大,我就不写那揭发信了,你怎么能大街小巷地去传呢!你这分明是要害我!”

唐荼荼皱起眉:“你胡说什么?我哥心善,怕揭发信直接交给京兆府会牵连太多人,只把信给了学政大人。我什么时候大街小巷去传了?”

“不是你?!”岳无忌瞪大眼睛:“那怎么全京城的秀才都知道了?!”

这条巷子里住的全是小官之家,他这么叫嚷,被人听着怕是不妙。唐荼荼把他拉到侧巷,听岳无忌小声说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乡试历来只在南北直隶和各省设考点,直隶省环绕京城,下辖甚广,京城、天津府,还有整个河北,统为直隶范围。为彰显天家气象,这几个府的乡试全是要在京城考的。

又因为今年赶上太后寿辰,学子们早早进了京,如今聚起的学子已有两万余人,全在城中住着。文社里才子扎堆、满城的大儒开班讲学、书商抄印往年考题,就连酒楼茶馆的说书先生,讲的都是往年科场上的事。

人太多了,丁点捕风捉影的消息,便能传得满城风雨。何况学台泄题,不是捕风捉影。

唐荼荼皱眉:“你到底泄给了多少人?”

岳无忌恨不得对天发誓:“就那五个哥哥!再没有别人了!”

唐荼荼飞快思量:“那就是这回买了题的人太多了,有人大嘴巴,漏出去了。”

岳无忌快要吓破了胆,看着她,又气又怒又懊恼:“真不是你散布的么?那我怎么办啊!”

“你嚷嚷什么,小点声儿。”

唐荼荼瞪着他:“不是我,你大可放心。你脱身早,问题不大,赶紧回家把那题纸烧了,一份儿都别留,也别去联系卖主,只当你从没做过这事,叮嘱你家那几个兄弟一样管好嘴。要是卖主供出了你,查到了你身上,记住咬死不认。”

“事儿闹大了不怕,知情人多,要么全拖下水,要么法不责众。”

她心里倾向于后者,毕竟开考的日子还没定,舞弊的事没成事实,又因为是恩科,这场试是为太后贺寿而加的,酷刑严责未免伤太后颜面。但唐荼荼心里并无把握,这后半句便没敢跟岳无忌讲。

岳无忌见她神情坚定,心里好赖有了点儿底,连连点头,拔脚就要往家里跑。

还没跑去丈远,岳无忌便见他那等在巷子口的书童,朝着他奔来:“少爷,不好啦!城中秀才聚在一块,去学台府衙闹事了!”

第17章

离学台府越近,岳无忌就越慌了。

他三人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车流滞涩,几乎是寸步难行,车外全是低声议论此事的人。

岳无忌慌得俩手直哆嗦,从没想过大事的脑子转到了极致。

事儿闹得小,可能上边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事儿闹得越大,上边为安学子心,必然会立案严查。泄题的是谁,卖题的是谁,买题的有谁,抄印题纸的又是哪些人,都是一条线上的,拔出萝卜带出泥,好查得很。

光他一个人,就挎了五个哥哥呢!

岳无忌抓着唐荼荼的手,喊姐喊得麻利:“荼荼姐你救我,回头我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他倒是会挑人,同车坐着的唐厚孜被视若无物,皱眉盯着岳无忌的手,恨不得把这只抓着自己妹妹的鬼爪子拎起来丢开,心里默念了半天的“事急从权,莫拘小节”。

唐荼荼却有点走神。她坐在岳家的马车上,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怎么晕车,这马车平稳得如履平地,不像坐在俩大轱辘上。

她坐在车里,没能瞧出这车的门道,只觉得挺宽敞,又掀帘一瞧外边,见马车走的还是她前两天走过的那条坑洼道,一时有点惊奇。

岳无忌忙凑上来:“荼荼姐,你看出什么了?”

唐荼荼高深莫测说:“外边人挺多的,都是儒衫打扮。”

满街都是儒衫打扮的学子,马车堵得整个街门水泄不通,还有更多的学子三三两两走在一起,面容愤慨,看样子全是来讨公道的。

学台是提督学政衙门所在。当初设衙于此,是因为这是太祖时文圣公的府邸旧址,也是他的辞世之地。

一代文宗,著作等身,死时没来得及归还故里。临去前一天,还在城中设坛讲学,叫祖皇帝泪湿衣襟,御笔亲题了坊名——无涯坊。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是学问无止境的意思。

百余年间,书铺文社皆爱落于此坊,把这条一字街堆成了一个天下文豪汇集之处,无数学子趋之若鹜。

岳无忌十三岁中秀才,也算是个小才子。再者说,岳家比唐家发迹早得多,有钱了就全往子孙头上花,岳家世代读书,虽没出过鼎鼎有名的大儒,也算是京城有名的诗礼之家。

岳无忌平时有一群秀才哥哥带着玩,是各家文社的常客。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文社,唐荼荼抬头一看,有个字认了半天才认出来,社名雅得很,叫“又逢君”。

岳无忌要了间三楼靠街的雅间,叫小二上了茶点。

等小二把门一关,他脸上装模作样的端庄立马挎了下来,一个箭步扑到窗户边,望向了对街的学台衙门。

好多人啊,把一条街都挤住了,后来的人还乌泱乌泱地挤在街门口,往里边涌。

全是书生,许多人手里都拿着不知从何处抄录来的题纸。从他们这么大的少年,到束冠青年,甚至是驼着背的黄发老儿都有,都与身边友人愤然议论着,不少人还挥着手臂,要学政大人出来给个说法。

人多口杂,岳无忌一句都听不清,但不妨碍他脑子里冒出的一行大字。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