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缠着天空不放,一层一层,最上方还是白的,到了尾端,染了点墨色。
夏季下点雨是好事,可今天感觉没那个福气享受甘霖。
贺勤站在姜家庭园,看着热得垂头丧气的花。
不一会,有台车来了。缓缓开进了院子里,驾驶座下来了一个男人,面容姣好,却有些冷硬,乍一看像是人工智能,机器人一样。
那男人毛发顏色都很淡,瞳孔也是灰濛濛的顏色。
随后副驾驶座下来了一个女人,身材高大。妆容艷丽。
丽莎跟派克。
他们二人是范良的「监督者」,而范良则是他们的「制约」。
这个条件成立于小贺爷还存在这件事以及对巩云的仇恨,范良并没有告诉他丽莎与派克并刻意隐瞒的理由并不难猜,范良很多方便若想贪图就必须麻烦对黑市一切嫻熟的丽莎,可丽莎平白无故不会帮他,因此很多活他会藉故是贺勤需要而请求帮忙。
丽莎跟派克是外围的人,鲜少跟贺勤直接接触,一直都是透过范良传话的,恐怕也是因为如此,范良才隐瞒了这件事。就是怕贺勤想起来以后太多事得解释太麻烦,毕竟他也不晓得打着贺勤的名义把人当手下让丽莎做了多少事,现在贺勤想起来了,两头要被算起帐来也是不小一笔。
真是个狗东西。贺勤暗笑,只可惜丽莎他们肯定知道范良的把戏,只是不想跟他囉嗦。可贺勤也不计较了,毕竟范良是真的忠诚,十年来,收集了不少巩云的资料。即使贺勤失忆了,他也没起杀心,甚至想尽办法靠近九爷并且效忠。
巩云势力之大,难以根除,上至政圈当官的下至死人堆里「烧陶」的都有他的人。十年时间潜伏,看似耗费时间,可真正能拿出手与之抗衡的却依旧少得可怜。
在檯面下,人人都是一句「先生」来称呼巩云。
贺勤不晓得多大的恨意让他如此拼命,却知道那不光只是恨,除了恨以外,还有亟欲想摆脱的阶级。
要不是以前这么苦,他母亲也不会死。巩云心里到底是嫉妒姜賾悟的吧?
父母健在,势力庞大,姜賾悟的童年不曾受苦挨饿,物资充盈。因此他欲毁掉他的一切。
巩云肯定是连灵魂都卖了才能爬到现在的位置,过程多辛苦可想而知。贺勤为他感到可惜。姜賾悟给他的不仅是恨意,还有希望才是。
若非九爷存在,巩云也许死了娘也还在乞讨。
恨没有道理,却合理,合理又荒唐,根深柢固。
人总得找一个人来把一切辛苦都怪罪归罪,才能自己作恶却心安理得,都是他害的,要不是他,我不用这么坏……,负罪感通通扯到了别人身上,自己也就乾净了。
总要有一个罪人来让英雄哪怕双手染血也依然合理。
巩云不过是想取代儿时那个充盈富有的九爷罢了。
若他有一个华林那般的城堡,那父母不会死,贺勤不会离开,潘悦也不用如此辛苦长大。
都是姜賾悟害的,贺勤能理解。小孩的恨意单纯又纯粹,是最根本的恶,生来便有的恶。
那样的恶意,往往可以留存一辈子。
在爱与恨之中,人都仍是孩子。犹没道理的喜爱与讨厌。
「小贺爷。」丽莎喜出望外,连女声都忘了装,「您想起来了吗?」
贺勤笑而不语。
当初他失忆,去医院带他的人便是派克,可想而知是费尽心力才找到他,怎么也想见一面确认生死。
哪怕偽装成姜成民的人也一样想见他。
贺勤记得自己第一次跟丽莎还有派克见面的时候。
那天夜里雨很大,丽莎的血流了整条街,派克抱着他,冷情的脸上难掩紧张与恐惧。
丽莎是医生,可医生受伤了也一样需要医生,但他们却无处可去。
正规的医院去不得,丽莎的伤势严峻,也断不可能在小诊所了事。
他们无路可去,便想到了九爷,然后又想到了九爷底下的小贺爷。
贺勤收留了他们,请了医生。当时他已经认识范良了,就在范良租屋处加了张床给丽莎跟派克。
起先,那张床被当成了手术台。
范良不常回家,倒是无所谓,且那房子到底也是贺勤花钱的,范良鼻子摸着,并不多话。
丽莎少了一些器官,命在旦夕。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那之后,他们二人推心置腹。
江湖仇多不见怪,江湖恩却不得不还。
贺勤带着他们见了九爷。
姜賾悟对于新朋友并没有什么意见,他为人本就和善,自然很快便热络了起来。
这件事有些奇怪,打从以往,认识姜賾悟以后的人都会莫名崇拜他。
哪怕不用经歷死劫,单单在桌上相谈几句,都能为他折服。
老公优秀是没什么,毕竟贺勤自己也是九爷向日葵,可他就是很疑惑。姜賾悟到底有什么魅力?
丽莎跟派克,不过几盏茶时间,便是一副要效忠这人一辈子的模样。
搞不懂。不过贺勤的确也想要这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