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护卫们没来两天,又被他找茬赶走了一大半。
应翩翩这番举动,简直弄得傅家的下属们怨声载道,傅寒青却百依百顺,能由他自己为应翩翩做的,都不去假借他人之手。
与其说这是他为了对应翩翩好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倒不如说是傅寒青只有这样做,才能缓解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恐慌,告诉他自己,他正在奋力地想要去抓住什么。
这天傅寒青外出办事,终于得了些关于傅英的消息,直到傍晚才回了渔村中那处小院。
黄昏的夕色金灿灿的,远处传来渔民回归时悠扬的渔歌,家家户户也开始冒出炊烟来。
傅寒青手里拿着从镇上买的酒菜,恍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庄稼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便回到家中,同心爱的人相依相守。
想到此处,他的心里就是一阵激荡,脚步也不由加快了一些。
傅寒青走入应翩翩的院子,发现他正在倚窗读书,侧面的线条柔美流畅,宛若一帧精致的剪影。
傅寒青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起来,一种莫名的悸动从体内流过,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初见的早春。
“阿玦!”
他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高声叫着应翩翩的名字,大步进门,兴冲冲地说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没想到这小镇上居然还能找到你惯爱吃的佛跳墙和翡翠黄瓜,只是不知道味道和你家那位大厨做的是不是一样,来尝尝。”
应翩翩脾气本来就不好,如今他不待见傅寒青,便更加喜怒无常了,高兴了就搭理两句,不高兴就掀桌摔门,冷嘲热讽,可着劲的不让人消停。
不过今天他看起来心情还可以,放下书道:“给我爹报信了吗?”
傅寒青笑着说:“答应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做!你放心吧,昨天我就把消息送出去了,最迟明天也能收到,免得厂公担忧。等到我把一切处理好了,就带你回去见他老人家。”
应翩翩冷笑了一声。
傅寒青知道他在笑什么,便道:“是我以前不好,对厂公不够敬重。也难怪他老人家不待见我,但往后,这些我一定都改,好生在厂公面前尽孝。总有一天,厂公会接纳我的,你也会原谅我的。”
傅寒青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不像是在对应翩翩保证,而更像是对他自己的一种安慰,这种平静到几乎诡异的语气中,反倒暗藏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癫狂。
若是换了别人,多半会被他吓住,就此老实一些,但应翩翩自己就是疯过来的,最是不吃这套。
“要是脑筋不清楚,可以先扇自己两耳光。你在我爹面前晃,让他折寿还差不多。”
应翩翩冷冷地说:“你有病不代表我和我爹也有病,爱慕我的人数不胜数,原谅你?我干什么捡不满意的次货?”他的言语实在极尽刻薄,傅寒青这些日子听得多了,非但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说道:“但如今由不得你。”
他的父亲虽然歹毒虚伪,但有些话是对的,如今那些事傅寒青既然做下了,就再不能留有余地。
应翩翩还会不会再爱上他,他又该如何将人长长久久的留住,傅寒青想不明白,也已经不愿去想,他唯一清楚的是,此刻这个人就在他的身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想一天天都这样过下去。
“我今日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对老夫妻正在打渔。老翁每次打了很大的鱼,都拎给老妪炫耀,两人就会一起大笑。让我看着,想到小的时候带你出去玩的事了,那个时候,你还总是叫我‘哥哥’,围着我前前后后的转,要我教你骑马。
傅寒青抬手,带着粗茧的手在应翩翩的下巴上捏了捏,柔声说道:”阿玦,我们要一起过一辈子,等老了的时候也是那样。只要我在,这一辈子定然都让你富贵平安,无忧无虑。”
应翩翩一把将傅寒青的手挥开,面露嫌恶之色,起身就走了。
傅寒青什么也没说,看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大步离开,甩上了门。
应翩翩回到卧房中关上了门,就一直站在门口没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半天,他才隐约听见椅子挪动,傅寒青好像慢慢站了起来离开,走到院子里之后,他还低声吩咐下人将他带过来的饭菜放在灶上温着,稍晚些再端给应翩翩吃,语气很是温柔。
直到确定他真的离开,应翩翩提到胸口的一口气才松了,将手中攥着的一枚碎瓷片扔在了桌上,发现自己的手心里竟然都是冷汗。
他不禁想起了曾经有一次系统的提醒,是说主角出现黑化倾向。
那个时候,应翩翩甚至还有些鄙视,觉得傅寒青经历这么点事就黑化了实在太没出息,但此时此刻,一切已经不容轻忽,因为剧情的巨大变动,傅寒青这个主角的言行已经越发的失去控制了,让他感到逐渐陌生。
他必须要及早离开这里,但应翩翩之所以迟迟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在剧情里发现隐藏真相的机会。
先前他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一批批驱赶着傅家那些护卫,其实并不是为了泄愤,也并非想要试探傅寒青的耐心与底线,而是在找人。
自从被傅寒青带走之后,这几日应翩翩在马车上一直在回想他在原书中所经历过的剧情。
当初意识觉醒,原书的剧情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但由于是以身临其境的形式展现,所以给人的感觉十分逼真,就好像其中的每一幕情节他都曾经历过一样,从头到尾一共十二年。
就算应翩翩再是记忆力超群,也不可能把每一个细节都一一记住,并且知道它在剧情中的用处。
他只能依靠自己身边某个现实事件的发生,去尽力回想那些相关的情节。
而在他们的车马到达这处渔村之前,还真让应翩翩想起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应翩翩记起原书中他在军营中那段日子,曾经认识了傅寒青的一名下属,并且跟对方的关系很不错。
傅寒青作为最后注定要成就大业的主角,身边有很多手下,而且几乎每一个都对他忠心耿耿,这些人也大多数和之前朱铭赵虎等人的态度一样,不喜宦党,更加担心应翩翩对傅寒青造成影响,对他颇有排斥。
应翩翩也不是跟别人低头的人,因此那个人少见的友善态度,让应翩翩在军营中结识到了为数不多的朋友。
应翩翩跟傅寒青发生争执之后,也经常是他来陪着应翩翩排遣愁绪。
可想而知,这个人是个异类,人缘也同样不怎么样。
有一回两人一同喝酒时,他突然问应翩翩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那个时候的不久之前,应翩翩本已萌生出了跟傅寒青彻底分开,并回到京城的打算,只是他提出之后,傅英都对他们两个百般劝说,又呵斥傅寒青向应翩翩道了歉,这才让应翩翩和傅寒青勉强重归于好。
他暂时打消了离开的主意,但终究觉得在此处有些憋屈。
那天是那人提到,自己在傅家的军营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跟其他人格格不入,难以施展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