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瞥了一眼矮小的河童,又望向不远处的结界。
尽管和他最初预想的略有差别,过程也免不了些曲折,但终于,他还是做到了让百鬼夜行重现于世。
他感到一个千年前就被拴上的枷锁终于被敲开,落了地。
——土蜘蛛已经无法理解这个已经快变成完完全全人类的妖怪了。
“羂索,为什么始终执着于百鬼夜行。”秉持着坦诚的基本原则,土蜘蛛挤到羂索身边,又把凌乱聚集的群妖扔到外圈,给足了他回答的空档。
“……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真话。
但土蜘蛛不信。
“不记得?果然,占据人类时间太长,又不停地更换身体是会让灵魂受损的。”
“或许,但我从来没有为这点微不足道的记忆所后悔。我唯一清楚的就是——”
“脑子里面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能以妖怪的身份,把咒术界弄个天翻地覆,我的愿望将会得到满足。届时,无论结果如何,它都一定会是我最初设想的结局。”
“就算现在的你可能已经无法认同最初的想法?”
“就算现在的我已经无法理解我最初的想法。”羂索抛下土蜘蛛,随着妖群的潮水涌向那曾经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结界。
土蜘蛛撇撇嘴,他无所谓于羂索的敷衍,比起这个,他倒是对新面孔感兴趣得多——
“那个火山头和树精,如何——既然见识到妖怪们为之自豪的百鬼夜行,有何感想?”
“哈哈哈哈哈哈!一针见血!但你得小心,这话要是被羽衣狐听到,她可不一定心胸宽广到不杀你……本大爷就喜欢爽快人!不过呢……”
土蜘蛛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这话我也不爱听——妖怪从不是被人类压得其不开身。恰好相反,躲避是为了保存最大限度的战力,避免无休止的内耗……起码最开始的目的是这样,后面嘛……就像每个被制定出的计划都拥有最美好的幻想,却总是半道折戟。”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是哪个种族同类相残血缘相识?永远都是罪无可赦这也是为何世界实际能将我限制于此,却没有对卡密托前辈的诅咒,横加干涉的重要原因之一。
最初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仿造别的世界,把人类直接捧上历史的中心舞台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除掉已经如日中天的妖怪和妖与人类的混血。”
“阴阳寮的混血,人类给了我们灵感,再仁慈世界也不可能对同类相残手足相食的惨状无
动于衷。妖怪又是一群非常好/战力量强大,甚至难以控制的种族。悠长的生命,让他们体会不到生与死的可贵,却让他们位于世界顶端。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打算让妖怪成为世界所眷顾的种族……”
“很不错的判断,但可惜盛极必衰,更何况其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钟离伸手,拦去了看起来失落的小黑杯所能撤离的一切后路,眼中泛着危险的光芒——
“看来你们后来又改变了想法,不然也不会做出将妖怪生长灵力污染的行径,我说的没错吧——肿胀之女,还是魔术师,或者说伏行之混沌?”
黑色杯子的手遮住大半张脸,神色晦暗不定,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无奈地肯定——
“圣杯的确没看错人。”
钟离敲了敲桌子,“圣杯呢?”
“另一个我把它藏在虚数空间,我们错估了这个世界被圣杯所造就影响之深。不过我更加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正是在里世界时,我向你询问过,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正面回答的咒文——在横滨的时候,书自毁前选择了两个人类作为它的继任者,其中作为『世界意识之形』的太宰治,拥有和这副身体上一模一样的咒文。”
事已至此,拙劣的伪装再无必要。肿胀之女解除了最后的手段,她将她的本体——一团模糊又庞大臃肿的触手血肉□□裸地填充在房间的缝隙里。
“咒文的用途很单纯,不过是将失去着力的灵魂稳定在这副脆弱的身体里罢了。我们也见证圣杯和犹格的实验,不会对它做些什么……目前仅仅是共用这具利用所知知识创造出来的身体——我们必须保存一切力量,等待世界出现新的转机、一个能让里世界重新登上世界所记录的历史中的奇迹。”
不成型的扭曲肉团凝成一条条粉红的触手,好像一双双眼睛怔怔看向钟离。她轻声喃喃,又似如释重负——
“犹格,我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