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做的反而不承认吗?那好,白濑,我问你,柚杏早上是去干什么了?”
白濑则是莫名其妙,上下打量着突然生气的中也,不想和莫名愤怒的中也再多做纠缠,干脆随意敷衍。
“干什么?送客人去租界呗,外国人不送去租界送到哪里,难道说中也,你打算把他留在擂钵街?他刚来横滨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就别让我发笑了——等到他清楚擂钵街在外边的名声,可不会有半点多待的想法。”
“最好别和我避重就轻,白濑——今天租界爆发了游行,我都已经问过柚杏了,大使馆都被围攻,他一个外地人能有什么门路?”
中原中也无法理解白濑对外来人莫名其妙的敌意,在他眼中,白濑永远对擂钵街的人们来者不拒,却把外面世界的人拒之于门外。
“如果说,你是因为害怕我抛弃羊,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只要我们还有一天是家人,我就永远不会离开。能不能稍微听进去身边人的话?你永远在自顾自地拒绝外面的一切,可只要我不想走,谁能将『羊之王』驱赶出羊群?”
难得的,中原中也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不解,可能他自己都没想到,细数往日经历,白濑从来都是这样意识不到外面人的善意,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窥伺羊之王入侵者,所有外来人都有阴谋。
当初明明说好——『羊』会是擂钵街孩子们的港湾,中原中也会作为羊之王、作为家人拥有普通人应有的一切。
可真正的家人,真的会这样从小到大拒绝一切的外人,只因为害怕『离开』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
擂钵街有很多孤儿,羊组织从来不缺少成员,从孩童待到少年,中原中也一直都是以守护者的姿态生活在羊组织,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爱她、敬他,甚至畏他。
所有擂钵街的居民都说,外面的世界不欢迎阴沟里的老鼠,繁华的横滨永远与蜗居在擂钵街的贫民无缘,城里的扒皮会吮吸擂钵街儿女的血肉,租界的外国佬会榨取横滨人最后一滴价值。
这是不对的。
中原中也坚信,外面的世界,绝非是擂钵街人的地狱,哪怕是活在淤泥的蛞蝓,也有沐浴阳光的资格。
只是需要有人踏出这一步,证明外面的世界并非洪水猛兽。
中原中也愿意为家人们身先士卒,更愿意为家人们开拓新的天地。
因此,他更不理解白濑固守自己一方天地的奇怪思想,如果中原中也留在『羊』成为了把羊群困在孤岛的海水,那『羊之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或许是感受到中原中也无比认真和不解的态度,白濑终于直起身,按住了中也的肩膀,直勾勾地看着他钴蓝的眼睛,那眼睛里有希望、有向往,有一切美好事物,但这份企盼,不属于擂钵街。
“外面的世界是残忍的,起码对于我们是残忍的。如果无法辨别外人的真心,倒不如一开始就拒之门外,省心。”
他说出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话,仿佛只要是非擂钵街人,就会心怀不轨。
“至于那位钟离先生,他的确很友善,也很博学,但这不是他必须待在这里的理由,他自己也说了,一个漂泊的外国人,你让他在这里多待一天,他出去后的流言蜚语会多一分。”
“外面的世界,不欢迎擂钵街。”
“只有擂钵街人,才会容纳擂钵街人。”
白发的男孩注视着橙发的男孩,将血淋淋的事实撕开展示,他将尖酸的话语化作刺刀,划入少年人的心脏。
“好,中也,就算那位叫钟离的先生初来乍到待人真诚,那又如何?横滨港里的人对擂钵街的偏见不是一天就形成的,坐在办公室的大人物也不会光顾这里,他们甚至处理不了自己地盘上闹事的家伙——”白濑继续毫不留情地讥讽。
“收起无谓的幻想吧,中也!家庭才是『羊』永恒的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