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这场盛放在泰晤士河畔的烟花十足璀璨瑰丽,惹人瞩目。

在回去的途中，蔺空山一路上还接连不断地收到了许多祝福。

蔺空山不由又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看来这枚烟花玫瑰的闪灿胸针,的确很吸引人。

他未曾察觉的是。

在这夜幕灯火中，蔺空山瑰艳无暇的容色也十足惹人关注。

两人并肩漫步走回去，路过塔桥时，商洛晔还拍了一张照片。

夜色已深,湿润的天空中飘起了淡淡的薄云。

商洛晔拍过很长一段时间有关于云的照片，多到足以做出每天不重样的年度日历，直到今日他依然保留着这个习惯。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商洛晔已经不只在单独拍云。

像今晚,他还一同拍了薄薄夜云下的蔺空山。

晚间的光线更为柔和，照片里，瑰绮楚丽的青年少了一份平日的清湛冷感,眼底含笑地望向镜头这边。

好像这一瞬间，连温柔的晚风都被清晰地定格在了纸面。

两人的住处离伦敦桥很近，没多久,他们就走回了独栋小楼中。

住处空间宽敞,陈设温馨,日用设施一应俱全，平日都有专人在打理。而且此处地段极佳,属于是一房难求的类型，平时嫌少会有空闲,租金都按周结算。

蔺空山和商洛晔这次住的这一栋，又是这片区域里各项设施条件均为佼佼者的一栋楼。

但这里并不是两人为了度蜜月而临时租用的。

这同样也是林老先生留给蔺空山的资产之一。

蔺空山拿钥匙开了门，他还不忘向商洛晔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这想来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好的。

因为无论是手作蛋糕，还是整场烟花,都是一眼即明的花费了大量心血与精力。

果然，商洛晔道。

“上次来欧洲出差，就有计划过。”

蔺空山微叹。

因为他知道，上次商洛晔的出差行程很是繁忙充实，而且因为蔺空山发烧，商洛晔还提前了一天回去。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商洛晔依然额外花费了他的时间，来准备这一场新颖盛大的生日庆祝。

而商洛晔紧接着又道。

“如果真要说想法，我当初在RCA读书时就想过了。”

“泰晤士河边很适合放烟花。”他说，“我也想放给你看。”

蔺空山眼廓微微弯了起来。

“我看到了，”他笑说，“很漂亮。”

尽管早已目睹过不知几多次。

商洛晔却还是因为他哥的笑，被招得有些耳热。

“那烟花审批的事呢？”

蔺空山又问了一句。

虽然各地的管理不同，不过这毕竟是私人燃放，想来也应该会有申请审批一类的手续。

“也是我上次出差时，预先准备过的。”

商洛晔道。

见蔺空山有兴趣，他便和人讲了讲具体流程。

不过讲着讲着，商洛晔看着对方的神情，忽然生出了警惕。

因为蔺空山不仅饶有兴致在听，时不时还会追问几句。

让人蓦地感觉，两人的聊天好像逐渐发生了偏向。

……他哥不会在考虑新的工作内容吧？

商洛晔薄唇微抿，停了话题，问。

“哥问这个做什么？”

对弟弟的倏然戒备，蔺空山自然也察觉了。

他笑了笑，说：“没有。”

蔺空山倾身，在商洛晔抿直的唇线上轻吻了一下。

安抚过弟弟之后，他轻声道：“我只是有些感慨。”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会工作，会拍照，会做蛋糕，会置办一场盛大的烟火。

会赤忱至深、全心爱人。

商洛晔抬手，在他哥亲完想退开一点的时候，直接用单掌掐握住了那细韧的腰侧。

他把人按在自己怀里，重新吻上了蔺空山。

深吻掠夺了呼吸，熟悉的强势气息将人尽数侵占。

直到蔺空山被吻得眼睫根处湿透洇红，商洛晔才稍稍将人的软唇放开了一点，掌着腰侧的手却没有分毫松放。

他牢紧地圈抱着怀里人，冷峭英俊的面容颇为肃色，认真同人讲。

“不厉害一点，怎么做礼物？”

蔺空山不由失笑。

这原本只是他的随心一语。

他眨了眨湿漉的长睫，问。

“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喜欢这个说法？”

“当然喜欢。”

商洛晔说得理所当然。

好像他合该做蔺空山的礼物。

永远做他哥的拥属。

商洛晔复又贴吻上了蔺空山盈莹水红的唇。

“好喜欢哥。”

还有未尽的下半句，融尽在吻里——

好喜欢被哥拥有我。

惹得蔺空山也不由抬手，轻轻揉了揉弟弟那微硬的发尾。

他真切感受到的，是那几近能将人融化的滚灼。

是年轻人最赤诚的真心炙热。

蔺空山的唇本就饱软，被亲红之后更显生嫩细润。

微仲的软红又被贴磨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不舍得被稍稍放开。

蔺空山也终于能再度开口，他想到了什么，说。

“对了，我们把剩下的蛋糕吃了吧。”

那个由商洛晔亲手制作的缎面玫瑰生日蛋糕，是上午送来的。

由于蛋糕尺寸不算小，两人中午只吃掉了一半。

“这种新鲜的手作蛋糕，是不是不能放太久？”

蔺空山道。

所以他在想，是不是早点吃完比较好。

两人现下远在异乡，周边又没有什么能分享蛋糕的亲友。

商洛晔却道：“还好。”

他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抱坐在腿上的人，冷色的眸光微动，说。

“也可以有其他用途。”

“……”

蔺空山抬眼看看对方，屈指轻轻敲了敲商洛晔抱着他的紧实小臂。

他教育弟弟。

“不许浪费食物。”

商洛晔被敲得更昵近地抱住了他哥。

“哦。”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说。

“哥现在好懂我。”

显然，蔺空山听懂了商洛晔说的“其他用途”是什么意思。

不过最后，那余下的玫瑰蛋糕到底还是被放到了第二天。

因为这一晚，蔺空山吃了别的。

那满心要将自己归予他的礼物，被蔺空山亲手拆开，堪堪勉强地吞纳下去。

实在是吞吃得太撑了。

青年的腰后和腿跟都不住在抖，却又因为这点细微动作，颤含着连带将那纳入的礼物激惹得更加饱胀。

让蔺空山生生感知到了似比灼热真心更为滚炙的物事。

以至于到后来，蔺空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烫仲，还是被过甚地寸寸磨紅了。

夜色深长，拆封礼物的过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蔺空山生日这一天的所有事项，全程都是商洛晔安排的。虽然蔺空山已经被提前告知了会有庆祝，但他还是拥有了毫无折扣的欢悦惊喜。

商洛晔给了他全然不同过往的新巧经历。

不过对于整个蜜月的行程，则不仅是商洛晔一个人操持安排。

蔺空山也有参与。

事实上，对行程安排这种事，反而是多年工作经历的蔺空山更为娴熟。

在决定要度蜜月的时候，蔺空山就已经习惯性地做起了周全的安排。

两人的蜜月时间并不算短，从商洛晔提议去伦敦逛逛，两人就一起申请了欧根签，计划趁着这段时间在欧洲各国周游一圈。

这样一来，行程安排的工作量自然也会增加，需要他们提前做好功课。

不过，因着商洛晔的想法，蔺空山却是额外被一种安排日程的全新方法。

所有的安排不再是像任务一样的工作。

不需要面面俱到、求全完美。

商洛晔做旅行计划时，只有一个标准。

看这个行程是否合衬两人的心。

“我一直觉得，旅行没有真正的价值标准。”

商洛晔说。

“如果有，那也是我们喜不喜欢，才决定它们值不值得去看。”

而不是迷信于景点的访客多少，或是那些被强加上的纪录与意义。

这种思路，其实和之前蔺空山的工作经验有许多不谋而合。

蔺空山常与人打交道，他自己更是和许多客户处成了关系深厚的朋友。

之前蔺空山为大客户提供服务或私人协助时，往往会从客户个人的喜好考虑，为他们做出最称心的安排。

只不过这次旅行的主语换成了自己，放在自己身上考虑，蔺空山却少有什么个人偏好，才会把蜜月安排做得更像是完成工作。

听了商洛晔的想法，蔺空山也改变了自己的安排方式。

最后，蜜月行程由两人共同完成。

而蔺空山后来也发现，事情其实果然会像商洛晔所说的那样，或许会随心、未定。

单是在蜜月的第二天，计划就没怎么成行。

因为两人都起晚了。

一贯早起的蔺空山，更是直到下午才将将起床。

接下来的蜜月行程，也很是随性。

他们不只逛了伦敦、巴黎、柏林，也有一些没那么出名的小城。

两人走路去看海，穿过桥洞遇见粉紫色的瑰丽晚霞，在绿荫公园喂鸽子都可以待一下午，在陌生的街头漫步吹晚风。

他们为蜜月做了很好的计划，但不赶时间去实行。

只是任情地游逛放松。

旅行的节奏很是惬意，这个季节，也正好是初夏繁花盛开的时间。

各处的风光色彩都十足绚丽，路旁的长桥下、河岸边，还有许多背着画板的人在写生，画风景。

两人在经过一处公园时，恰巧遇到了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集体写生。

今天天气极好，天空湛蓝澄澈，飘着大朵雪白卷云，不远的湖面波光金灿，如色调浓重的油画般美丽。

的确是个很适合写生的日子。

看着这些朝气而专注的年轻学生面孔，蔺空山不由想到了商洛晔。

身为艺术生，想来弟弟在大学念书时，应该也有过类似的写生经历。

想着，蔺空山不由回头。

瞥见身后不远处的人时，他却微微一顿。

因为商洛晔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册速写本，此时正用单掌托垫着，另一只手拿着炭笔在纸上勾画。

巧的是，商洛晔今天穿的还是一件连帽刺绣卫衣，下搭黑色的工装裤配一双撞色跑鞋。

这一身和他平日的工作穿着相比，更透显出一分年少英飒的学生气。

而且说起来，商洛晔今年也才二十岁，在这群写生的大学生里，其实都算是很年轻的年纪。

他站在写生人群里丝毫不违和，挺卓的身形还相当出众。

蔺空山初时微有意外，很快却开始专心地看起了弟弟。

他并没有打扰对方，还稍退了几步，更方便地凝看着弟弟专注勾画的侧脸。

日光正好，夏风和煦。

好像透过这安谧的一幕，蔺空山直接看到了大学时期的商洛晔。

这次选在欧洲的蜜月旅行。也让蔺空山更全面地了解了弟弟的过去。

蔺空山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就见商洛晔抬头，看向了他。

随即，商洛晔径直朝蔺空山走了过来。

几步的距离并不算远，商洛晔却似乎比平日多了一分拘谨沉郁，他视线微垂，低声开口。

“你好，先生。”

商洛晔拿着手中的速写本，向人礼貌地示意了一下。

“可以请你做我的模特么？”

蔺空山长睫微微扇动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弟弟似乎想和他演一下初见邂逅的戏码。

蔺空山墨色的眼眸中染带了微许笑意，他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嗨！”

忽然有旁人横插进来，用音调有些古怪的英文问蔺空山。

“你愿意当模特吗？可以让我们画一下吗？”

突然插话的，是几个刚刚在旁边写生的金发男生。

虽然刚刚商洛晔对蔺空山的询问用的是中文，但商洛晔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想做什么。

所以有其他人见状，也开始跃跃欲试，跑来和蔺空山搭讪。

商洛晔：“……”

几个金发男生热情地询问着蔺空山，他们对美人时特意换用了英文。

但站的靠后的几人彼此间小声交流时，用的却是另一种语言。

蔺空山英文熟练，法语也能简单听懂一些，但他没能听懂那几个男生的话。

想来，对方用的可能是当地的意大利语。

而还没等蔺空山开口回应，一旁的商洛晔已经瞬间沉下了面色，表情和刚刚同蔺空山说话时的内敛腼腆截然不同。

从刚刚被插话，商洛晔就冷了脸，此时他的寒峭更甚。

商洛晔冷冷地用意大利语对插话的几人说了句什么，声线沉寒。

他整个人也不再是那种学生会有的气势，透出了一种彻骨的霜冷森然。

几个男生原本围着蔺空山，举止颇有些浮荡轻佻，听见商洛晔的话，他们确实猛然一顿。看见商洛晔的神情，他们到底还是没再呛声。

几人哂笑了两声，摊开双手，嘟囔了句什么，悻悻地离开了。

等确认他们离开后，商洛晔才收回冷淡视线，重新看回了面前的蔺空山。

但也是这时，商洛晔意识到，他刚刚已经在要搭讪的对象面前，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商洛晔：“……”

说起来，商洛晔会生气，也是因为刚刚那群人并不单是礼貌询问画画的事，而是目的不纯，还要将邀请做模特当成艳遇的契机。

只是商洛晔方才在人面前还是内敛矜持的初见模式，刚刚的确是意外暴露了自己。

“对不起。”商洛晔微微垂下了视线，继续了自己男大学生的人生。

他低下目光不直视看人时，便收敛了许多平日惯有的侵略性，看起来更显纯良无害。

“我第一次邀请人做模特……不太熟练。”

说着，商洛晔顿了顿，似乎当真显出了一分无措的紧绷来。

“……如有不当，请你原谅。”

蔺空山定睛看着人，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反而问。

“如果给你做模特，我能得到什么？”

似乎饶有兴致。

虽然蔺空山听不懂意大利语，但看商洛晔刚刚的反应，蔺空山也能猜出些什么。

对那无关紧要的插曲，蔺空山并没怎么在意。

不过，如果是商洛晔，他反而对对方的这番话产生了兴趣。

才这样回问了一句。

蔺空山说完，就见商洛晔线条分明的英朗下颌崩紧了一瞬。

年轻男生颈间的喉结轻动，微微吞咽了一下，道。

“会有画。”

商洛晔说话时仍然没有抬眼去直视蔺空山的眼睛。

他好像知道现下能拿出手的回报份量不足，又努力地想要呈现自己的能力。

“很多画。全部关于你。”

“或者，还有一笔报酬。”

把纯情又拘谨的男大学生演得格外真实。

如斯惹人意动。

蔺空山弯起了漂亮的眼睛：“我不缺钱。”

他微微倾身向前，反而主动凑近了，去看商洛晔微垂的眼睛。

他问：“你成年了吗？”

蔺空山原本也只是配合商洛晔的邀请，临时起意才会这样回复几句。

结果，他眼看着面前男生的耳廓慢慢变红，到底是没按捺住，继续补了一句。

“我不和未成年的弟弟做交易。”

言语间的未尽意味，更为明显。

说着，蔺空山就发觉年轻弟弟虽然面色无澜，但侧面的耳廓却变得更红了。

他眼底也不由得染了些更真切的笑意。

感觉弟弟真的很像纯情男大学生，写生时意外有了艳遇。

只不过，蔺空山还没等到商洛晔的回答，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声响。

他转头，就见一个背着画板的女生正后退了一步，匆匆说了声道歉，手忙脚乱地离开了。

“对、对不起！”

蔺空山并没有错过对方那爆红的脸色，以及一瞬投来的惊讶视线。

而且，那位女生在慌乱之下说的那句道歉，用的正是中文。

蔺空山：“……”

他刚刚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人靠近。

他原本也以为，在这里说中文没人能听懂。

没想到说这些话的时候，会正好被人听见。

等到蔺空山回头，他就发现，身旁的年轻弟弟虽然还微红着耳廓，脸上却没有意外的神色。

这让蔺空山不由怀疑，弟弟是不是刚刚就知道了有人靠近。

而且从商洛晔站的角度，也恰能看得见蔺空山背后的情形。

商洛晔本人倒是应得很理直气壮。

“只有我能和哥做交易。”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旁人听见，有意要赶走所有想靠近他哥的人。

“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商洛晔说。

“来实践一下交易。”

由于出众惹眼的外貌条件，旁边不时还有人朝这边探看。

商洛晔直接伸手圈握住了蔺空山的手腕，将人牵走了。

这时的天色尚还亮着，但听了商洛晔的话，蔺空山却隐约预感，今天的日程可能会要提前结束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回到住处之后，商洛晔却是真的拿出不知从哪儿临时借来的画板。

画了一副蔺空山。

这幅画只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商洛晔画得很是娴熟老练。

好像他早已习练过许多遍。

画纸上的青年也甚是惊艳，虽然只是黑白素描，但眸光流转，颇有神韵。

蔺空山拿着画仔细端看，不由有些惊叹。

他在看画的时候，商洛晔就在旁边一直看他。

好一会儿，商洛晔才问。

“好看吗，先生？”

蔺空山点点头，目光从画纸上抬起来，转向商洛晔。

商洛晔又低声问。

“那，你对我满意吗？”

蔺空山眸光轻动，他没有立刻回答，就听对方道。

“我技术很好的，各种工作都会。”

商洛晔终于不再低垂着视线，他正正直视着蔺空山，盯看的冷峭目光如圈笼长链，牢牢紧锁在面前人的身上。

他还在问。

“先生可以包下我吗？”

蔺空山看了看人，回望的目光却不如商洛晔那般沉肃，他整个人还带着一点漫不经意，好似仍在为这场交易，考量着对方的水准。

“看你行动吧。”他道。

这一句话，也让正摩拳擦掌有意展现自己能力的年轻男生兴奋了起来。

干劲十足。

这一天的行程，到底还是像蔺空山之前预感的那样，提前结束了。

而且没多久，蔺空山就有些反悔。

他开始后悔配合对方玩什么艳遇和交易之类的说法了。

因为很快，蔺空山就发现。

纯情的男大学生，真是很技术过硬。

他们回来时还没到天黑，这一场交易检验却是生生持续到了天色将明。

平日弟弟的条件就已经足够让蔺空山很吃不消了，但这一夜，商洛晔甚至比之前几天更为兴氛。

好像卯足了劲的年轻弟弟，誓要让美人老板验明自己的过硬实力。

以至于第二天，蔺空山的声线都稍许地变了音色。

他平时日中其实鲜少出声，结果昨晚，却是生生地把嗓子哭哑了。

蔺空山真正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

他的神色间仍有慵倦，周身酸懒，人闲散地靠卧在枕边，好一会儿，才将拿在皙白指尖的金丝眼镜戴在了眼前。

视野变清晰之后，蔺空山也看到了被放在不远处桌上的平板。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看着平板还在亮着的屏幕。

悄无声息地，房门被推开，商洛晔走了进来。

蔺空山撑了一下自己的腰，哑声问。

“那是什么？”

商洛晔端着水杯走过来，半扶半抱地帮蔺空山调整好了倚靠的姿势。

顺着蔺空山的视线，他也看到了桌上的平板。

那是商洛晔刚刚出去前随手放下的，平板屏幕上此时正显示着一副画布，雪白画布上还有一个被勾画出的半身轮廓。

“是你。”

商洛晔说。

那是今天蔺空山尚在沉睡时，商洛晔画的他的睡颜。

蔺空山又朝平板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知道，虽然商洛晔是艺术生，但对于所学专业和工作内容，商洛晔画人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Gold团队里真正擅长且常做这方面的人，是白梦璇的平面组。

而身为总设计的商洛晔则是出概念图比较多。

他也少有像这样亲手绘制的时候。

“要看么？”

商洛晔问。

见蔺空山的视线一直落在那边，商洛晔便抬手将平板拿了过来。

不过他先是给人喂过了半杯温水，随后才将平板递给了对方。

蔺空山接过平板，屏幕上的人是用电子笔画的，与昨晚的纸笔同样传神细腻。

那画一看便知满含爱意，虽然只是寥寥数笔，但甚至还勾画出了人侧身睡着时，脸颊被微微压出的柔软弧度。

“前面还有。”商洛晔又说。

他调出了相册，蔺空山这才发觉，这一个独立相册里，居然都是商洛晔的画。

最让人意外的是。

整个相册，数百近千张画作。

画的全部是蔺空山。

相册里的图片有板绘、厚涂，也有素描、炭笔、水彩。

蔺空山甚至还看到了几张用EXCEL表格绘制出的侧脸轮廓和像素小人。

同样戴着他的细边眼镜，特征鲜明，不容错认。

而且相册里的这些图片并不全都是最近的，其时间跨度很长，甚至还有三四年前的旧照。

数年时间里，商洛晔的笔触不同，画法在变。

不变的，只有他笔下这位唯一的模特。

也难怪他昨晚的绘制会那么快，十几分钟就画好了一张完成度颇高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