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林壑予手机里, 有从档案室里翻到的部分旧资料,也有易时发给他的案件新资料,他花了一个晚上把手头的信息整合, 发现旧资料和新资料几乎完全重合,从时间到地点再到犯案人员毫无偏差, 因此也能确定南宜二十年前的爆炸案是易时目前正在侦办的案件。
那张死亡的档案记录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倚着床头,掐着手指算日子,隐隐担心每一次天亮,距离易时安全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老林, 你怎么回事?去过档案室回来就一直不对劲。”原茂秋坐过来,推了一把林壑予。
林壑予摇头, 有关易时的事情只能埋在心底,哪怕是最好的兄弟也不能透露。
见他不肯开口,原茂秋摊开手, 只能认为和感情方面有关, 和那个貌美小帅哥产生感情危机了。
根据易时给的资料, 炸/药的来源和一个叫杨未已的男人有关, 就职于沐李市的化工厂,他和庞刀子看似毫无瓜葛,经过仔细调查,发现两人曾经是工友, 这些年私下里一直断断续续在保持联系。
这个杨未已, 家庭住址在南宜的青湖乡,家里开着一家婚纱摄影店, 卢彩芸正是他的妻子。
在单位和街坊眼中,杨未已为人老实本分, 性格和善,根本不像是会做出惊天大案的人。这次是庞刀子主动找上他,要求他利用职务便利提供某些化工原料,而报酬是从人质里挑一个女孩送给杨未已抚养。
林壑予将图片又往后翻一页,在杨未已的口供里,他的独生子肾不好,情况不乐观,听说很难活到成年。而卢彩芸因为身体问题无法再生育,夫妻俩便想再收养一个孩子,万一亲生儿子没了,还有一个养女可以依靠。
林壑予的眉头蹙了下,不对,如果只是想收养一个孩子,完全可以选择去福利院,为什么要冒险去和庞刀子做交易?
他质疑的部分也是南宜的预审员疑惑的一点。
【问:领养孩子可以去福利院,为什么要通过庞能水?你难道不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吗?
杨未已:我知道,不过庞刀子说都包在他身上,不会有问题。我一开始也不想答应,不过他凶神恶煞的,我怕得罪他,只能同意了。
问:那这么说来,是他强迫你参与爆炸案的策划?
杨未已:我没有参加炸机械厂的事!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清楚他要那些原料做什么,如果知道是要做炸/药,死都不会答应弄给他的!
问:他让你提供的原料里有硝酸钾、硝酸铵、硫磺等,你身为老化工员,难道看不出来用途?
杨未已:我真的不知道……他说要把家里那块废地重新开垦,我一直认为他要那些是用来杀虫、做肥料,真的不知道他是要做炸/药!】
杨未已用苍白的语言辩解,整个笔录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不知道”、“不清楚”。等到再绕回领养问题上,他一口咬定是受到庞刀子的威胁,不得不答应,这和他一直强烈否认的未参与爆炸案策划的供词前后矛盾,毕竟交易的价值摆在眼前,谁也不会为了肥料而冒险去拐卖一个孩子。
而卢彩芸和杨未已的母亲则是对此事全然不知,声称杨未已没有和她们提过这回事,那个女孩也还没来得及带回来,机械厂发生爆炸,庞刀子就已经被全国通缉了。
林壑予反复揣摩,心中疑惑越来越深。理论上来说,两边的案件进度应该是相同的,这边栀子花已经在卢彩芸的家里,没道理在那边会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存在两种可能,一是杨未已一家都在说谎,隐瞒某个不为人知的真相;二是两个世界的案件大体走向是相似的,但是在细节方面因为人和物的不可抗性而造成一些差别。
为了一探究竟,林壑予安排邹斌和简孺再去一趟婚纱摄影店,这次还和盛国宁借用沈芮芮,冒充邹斌那个即将结婚的“准新娘”。
卢彩芸平时一直待在店里,见到邹斌又来了,还带着女朋友一起,便觉得这笔生意十拿九稳。沈芮芮的演技能拿奥斯卡奖,拿着价目表细细研究,时而皱眉时而咬唇,还问邹斌能不能超预算。
邹斌相当阔气,手指着价目表最下面一栏:“要不定这个8999的吧,比前面的多两套衣服,送的照片、相册、摆台也多。”
卢彩芸趁热打铁:“对,这个套餐里面还包含两张32寸大挂墙图,客厅挂一张、卧室挂一张,美女这么漂亮,不挂大照片多可惜啊!”
沈芮芮娇羞一笑,指着橱窗里的婚纱:“老板娘,我要是定这个套餐的话,可以穿那件镶钻的婚纱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马上就能试,还能帮你调一下腰围和胸围。”
说完卢彩芸就去橱窗里取模特身上的婚纱,简孺这个热心青年去帮忙搬模特,随口问起孩子是不是在楼上?今天可真安静。
闻言,卢彩芸尴尬一笑,告诉他女儿不在家,老太太不喜欢她,只能送去城里亲戚家待几天。
“欸,当今社会早就男女平等了,生个女儿还轻松些呢。”简孺冲着院子的方向扬扬下巴,“老太太一个人在院子里?她也不寂寞啊?”
“她也不在家,出门打牌去了。”卢彩芸叹气,“桃桃那么乖巧可爱,在家里从来不会惹事,还处处躲着让着她……”
“有些老人家就是这样,重男轻女的思想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简孺笑道,“不过我感觉你是一位有责任心的母亲,这么护着女儿,她有你的保护也能健康成长了。”
卢彩芸愣了愣,腼腆一笑:“过奖了,我也希望能好好把她抚养长大。”
片刻后,卢彩芸将沉重的镶钻婚纱挂在臂弯,带沈芮芮去更衣室。沈芮芮冲着邹斌微笑:“那我去试婚纱啦?可能时间有点久,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哦。”
邹斌心领神会:“没事,你慢慢来,又不急。”
等到两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邹斌三步并作两步,先去铁门那里观望,确定老太太的确不在,冲简孺比个手势。
简孺点点头,立即去门口的收银台,把二楼的监控暂时关闭。他上次留意过,卢彩芸家里装的监控就是市面上最便宜、性能最低的黑白监控,像素模糊也不能记录声音,软件打开就自己运行,压根不需要密码,这倒是无形之中给他带来方便了。
邹斌靠着转角,正对着洗手间,给简孺放风。简孺动作敏捷蹿上楼,戴上手套悄悄推开二楼卧室的门。
那个女孩儿那么聪明,能在苛刻的条件下想办法求救,被转移带走的话,肯定也会留下一些重要的信号。
他轻手轻脚关门,拿出平时勘查现场的状态,在房间里搜索她可能留下的信息。桌子上、柜子上到处摆放着照片,几乎都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的男孩子应该就是卢彩芸的儿子,关于桃桃的照片一张都没有,可想而知她来这个家里的时间根本不长。
梳妆台的卡通梳子上留有几根黑发,柔软如丝线,简孺盯着头发丝看了几秒,取下来用纸包裹起来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