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果断出手,从一旁的塑胶摆设中射出大量胶体颗粒,精准击中高速移动中的冰刺。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推开身前的女人,羽亦钧皱眉,严声呵斥:“回去!”
“您、您居然……”
伯劳小姐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的暴君,“您怎么能……我以为、以为……”
她说不下去了,哀哀垂眸。
顿了片刻,当女人再抬眼时,眸中便已是清亮的泪光。
她贝齿轻咬,恨恨地转过身去:
“您就吃独食吧!伯劳才不在乎呢!哼~”
女人怒气冲冲地跑掉了。
满室的冰刺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丰满舞姬没了支撑,腿上一软跪了下去。
示意管事将几个舞姬带走,羽亦钧皱着眉坐回去,语气生硬:
“抱歉,诸位见笑。”
众人忙道无事,但终究各有心思。
这场送别宴便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羽亦钧的心情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差。
他只是有些无奈。
身为F城城主,公认的暴君,大权在握、众人慑服的他本不该有无奈的情绪。
可那人是伯劳。
伯劳是个意外,留下伯劳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她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超越了一切限制,就那么直直地钻进他心里,再不肯出去。
越是相处,他越是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羽亦钧什么都可以不懂,唯独不能不会识人、驭人。
人分六类,变有阴阳。
故变生事,事生谋、谋生计,以制规之,因事裁之,以利诱之。
这些是被刻进他血液里的东西。
但他拿伯劳没有办法。
对,他的确了解伯劳。
统御的本能让他轻易看穿,那些她行为之中不自觉表现出的东西:
她年龄不大,所处环境简单,位置并非底层,不需要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纠缠。
自幼被保护得很好,不缺乏物质,鲜少受挫,有着充沛的感情和行动力。
她很聪慧,善于共情,又有实力,总是能轻易取得她想要的,无论是人或是物。
正因如此,天真多情的外表下,是近乎于无的道德感。
她只会按照自己的价值观行动,坚定到了顽固的程度,拒绝被一切外力控制。
众生之于她,不过是用来使用的资材。
她平等地对待他们,认真地使用他们,体谅他们的感情。
但这些不会对她的行动造成阻碍。
即使杀人,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因为人就是要拿来“用”的。
她所拥有的,是超越一切限制的、心的自由。
羽亦钧所爱上的,正是这样的伯劳。
他知道,想让这样的她改变,太难太难了。
伯劳是肉眼可见的软硬不吃。
她不怕疼痛,不怕伤害,更不怕死亡
——事实上,她一直期待着以合适的方式死去。
她也不能被说服。
逻辑,又或是感情?这些可以打动她,或许。
但那只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
水是不会变的。
想要改变这样的人,只能毁了她,没有其他办法。
但羽亦钧又怎么舍得?
他的根扎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与这座城融为一体。
或许他也曾想要振翅,但现实的引力太沉也太重,每一片羽毛都重逾千钧。
他是这座城的囚徒。
突然有一天,有只鸟儿飞进了城里。
她唱着自由的歌,被他赖以生存的伪装所吸引,心甘情愿地与他一同待在笼中。
她理解他的每一寸罪恶,全然支持,不求回报地爱着他,即使被杀死也无悔。
羽亦钧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只这样的鸟儿了。
伯劳啊……她与他相类,却有着他没有的自由。
他怎么舍得折去她的翼、毁了她眼中的光?
他舍不得。
即使她残忍成性,凶残嗜血。
总会有办法的,羽亦钧对自己说,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此时的羽亦钧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此生最大的危机。
——那即将被揭露的、无法见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