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弯便拐到了薛琅身上。
原来都护府是个香饽饽,无论给耕地采买种子、为兵士打造武器、缝制军服铺盖,这里头都是大油水。
如若哪个亲王能从都护府手中接下这里头任何一个买卖,便是一口能日日月月年年吃下去的香肉。
只是薛都护此人城府极深,明知道这些买卖油水大、几乎各个亲王都想争取,却越要吊着这些王,好让他们鞍前马后给都护府行方便。
此事牵扯到潘安,自然是因为,潘安是个能给薛琅吹枕边风的人。
须知枕边风,是这凡尘俗世最厉害的一道风。
但凡一个人未勘破红尘,还有着世俗的欲望,他或她就极可能逃不开这道风的摆布。
而潘安,便是现下唯一能吹这道风的人选。
论脸皮是什么,自从在长安客栈门前,薛琅手持一面亵裤的那日,嘉柔便将自己的脸皮撕下来揣进了兜里。
如今听这些亲王左一个枕边风,右一个对床夜话,她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
待听过一阵,总会插上一句:“本夫子听闻赫舍部落的巴尔佳姑娘十分温良恭顺,是个好姑娘。”
亲王们不知她何意,跟着她夸上一阵,又将话题重新拉了回去。
果然被薛琅猜对了,白银亲王初初听她提及巴尔佳,一张圆脸阴沉得似泼了墨。
一直持续上十天半个月,到了最后,已是面无表情捧着桃酪独饮,饮完还能再叫一盏。
嘉柔白日同这些亲王周旋,夜里还要给薛琅去信。
无他,亲王们指望她能办大事,自是给她送了大礼。
“白河亲王送来五百头羊,如何是好,推脱也推不掉。”
“白云亲王许我一座蒲桃园,地契都已送到,如何是好,推脱也推不掉。”
“白瓜尔亲王送我许多鹿腰子、羊腰子、牛腰子,说给你补身子,如何是好?推脱也推不掉。你得了什么病要用腰子治,我竟不知。这些腰子我已做主收下,托庄子里外出采买的管事送去都护府。”
安西都护府,薛琅半个月里近乎每日都要收到嘉柔的信。
泰半是向他询问该如何处理各亲王送的厚礼。
也会同他说一说她是如何在亲王们面前多次提及巴尔佳,而白银亲王又是何种表现。
偶尔则问他如何才能逗引得李剑多说上两句话。
最近的一封信,却是连同一波“厚礼”送到了都护府。
彼时北庭都护府的赵都护正巧前来,同他商议如何参加半月后整个西域草原的“敖包节”,每个都护府该留多少人守城,采取何种编队与兵法。
王怀安拿着信送进营房,正巧两个抬竹筐的强健兵卒也在门前停留了一息。
“皆是潘夫子托人送来的各种腰子,并代话给将军,让将军一定要好好补身体,过些日子他要回城,会专程前来验收成果。”
赵都护吃惊地看着门外那两筐满满当当的各式腰子,眼珠子险些脱框而出,压低声问:“薛贤弟断袖的传闻,现下连整个北庭都知晓。上回你亲口说为假,怎地我看着竟这般真。这腰子……用量有些大呀!”
薛琅抚了抚额角,面无表情道:“年富力强,贪欲无厌。”
赵都护闻言,突地往后连退两步,环臂先护住了自己的身子。
作者有话说:
本章过渡一下,下一章开始就进入重要情节了。(我晕手快了,把明天更的一章更到今天了。)
第45章
离七月中旬的敖包节只剩三日, 适逢安西都护府两万兵正式从帐中移出,搬进分散在三处屯田处的房舍里。
薛琅与几位副将分别奔赴各处主持迁居、鼓舞完士气的这个傍晚,回龟兹城的路上再次经临西川河, 要顺路拜访白银亲王的庄子时, 崔嘉柔正探完屯田处病愈的褐牛,同李剑二人于夕阳下一前一后踏上长安桥。
流云如注,晚霞似滔滔的西川河水,不停歇地往天边去。
乡间家家户户的炊烟已熄, 牲畜正接连回巢。
嘉柔忆起方才离别时褐牛的依依不舍, 喃喃道:“可有法子带牛回长安?”
自己想了一阵, 也知晓牛不是能长途跋涉的物种, 不由叹口气:“早知就不该对它上心。这世间但凡对任何人或事上了心, 那人或事的一点点风吹草动, 都会格外在乎。”
她说到自处, 不禁为自己竟能有如此深刻的人生见解而洋洋得意, 回头问李剑:“我说的可精彩?”
李剑双臂环剑,只面无表情瞥她一眼,仿似未曾听见。
“难道你的嘴, 就能在拔剑时才说上两句话?这乡间的美景与本夫子的学识,都无法让你赞叹一二?”
李剑依旧闭着嘴。
她一时起了斗志, 轻咳一声, 同他讲起了笑话:“蝇子同它阿耶在吃屎, 蝇子问:‘阿耶, 我等为何要吃屎呢?’它阿耶严肃道:‘进膳的时候不要讲如此恶心的话题,快趁热吃。’”
她一个笑话讲罢, 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李剑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她不禁有些无趣。
这已经是她压箱底的笑话了, 每每她小舅父若不高兴,连她夸他俊朗也不起作用时,祭出这个笑话,一定会逗笑他。
放在李剑身上却全无用处,真是浪费她的热情。
可惜她的好徒儿此时不在庄子里,否则也能同她两个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