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没有转身,但只靠一个背影,林琅还是认出了他。
却也没有任何多余表情,而是放下手中的补品过来:“老师。”
老师冲她笑笑:“是不是瘦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下巴还没有这么尖。”
手背上扎着留置针,林琅伸手摸了摸输液管,药水是凉的。
“前几天体检时称了体重,还重了好几斤。”
她从包里撕开一个暖宝宝,用东西隔过之后才放进老师手中。
老师的视线落在她和徐初阳的身上。
看这两人的状态,见面了也像陌生人,八成是感情出现了裂痕。
刚才她问起徐初阳,林琅的时候。
他的神情就有些不太对劲,明明没什么需要他做的,却开始给自己找起了事情。
又是确认窗户有没有关严实,又是给她调电视,最后还泡起了茶。
忙碌这么久,她问出的那句和林琅有关的问题,反而还避开了。
现在的年轻人,性子大多浮躁,难免有些擦碰也正常。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
老师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指了指病房门,说先关上吧,外面那些吵闹声实在扰人。
不等林琅起身,徐初阳便先一步过去,将门给关上。
林琅没说什么,给老师掖好被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师摇头,握着她的手轻笑:“多亏了阿阳,如果没有他,我也住不到这么好的病房。”
老师身体不好很久了,人上了年纪就这点毛病。
身体不好,也怕吵。
尤其是她这种有些神经衰弱的,如果住那种男女混住的病房,恐怕只会让病情更加恶化。
病房门关好了,徐初阳走过来。
他估计是在这里照顾了一夜,眼底有淡淡倦色,但整个人仍旧是清爽的。
身上穿的浅灰色毛衣,还是林琅给他织的。
那时候手艺实在是差,对着视频琢磨了半天,最后的成品不是这儿缺几针,就是那儿多出一截来。
哪怕是现在被他穿着,都有种潦草的艺术感。
“谢谢。”她很认真的和他道谢,眼底是切切实实的真诚。
可徐初阳看着,却觉得难过。
她看自己,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抬起的手又落下,他最后还是摇头:“我也是接到电话才知道孙老师生病。”
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他陪林琅去看过老师。
林琅点头,让他到时候把账单拿给她,她直接把医药费和住院费通过支付宝转过去。
他不语,抿唇移开了视线。
窗帘怎么忘了拉上,太阳这么刺眼,他眼睛都有些不适。
老师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自然看出了二人的异样来。
不像是普通的吵架,这摆明了桥归桥路归路的陌生感。
从前那么恩爱的两个人,看到他眉眼都是弯的林琅,这会却客气礼貌地同他道谢。
唉,算了。
年轻人的恋爱本来就是这样,来来去去,不由旁人。
老师虽然为这段感情觉得可惜,但也没想过要插手其中。
老师早年离婚,唯一的儿子又去了美国,回来一趟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林琅想着,刚好这些天有时间,正好可以在医院帮忙照顾一下。
老师笑道:“这大过年的,总麻烦不到你去,小阳帮我找好了护工,你别担心了。毕业前能够放松的日子不多了,你趁着休息好好放松一下。在医院陪我这个老人算什么。”
“什么老人,在我眼里您还年轻着。”她拿了把椅子放在病床边,然后坐下,一副要陪老师说话解乏的模样。
老师抬手摸摸她的头。
小姑娘从小就孤僻内向,童年过的太艰难了,大大小小的坎全让她遇上,心理不太健康,各种病。
对生命不积极,得过且过如同淤泥里中前行。
但对待她喜爱珍惜的人,却难得会露出小女生模样来。
“吃饭了没,小阳点了餐,清淡口,我记得你也吃不了辣。”
林琅点头:“吃过了,过来前就已经吃过了。”
老师抬眸看向站着不动的徐初阳,他背着光,下颌低着,看不清模样。
混沌中不见光,他的面容仿佛调色盘上晕了水的黑色颜料。
林琅送他出去。
她说:“今天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
徐初阳去看她的眼睛,他很努力的在辨认,想辨出一些其他情绪来。
悲愤也好,憎恶也好,无论是什么。
可是没有。
他甚至从她的眼底看见了自己,倒映着的自己。
可也仅此而已。
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说每天对着电脑画稿,担心近视的度数增高,想要去做个激光飞秒,一劳永逸。
徐初阳说那种手术最好别做,后遗症很多。
林琅问他:“那如果我以后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办?”
他清清柔柔地一声笑:“那我来做小琅的眼睛,你只要还能看见我。”
“没关系的,不用说谢谢,她也是我很尊敬的人。”他轻声去回应,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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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母每个月定期来医院做一次体检,今天是拿体检报告的日子。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左胸处发现了一个结节,目前只有米粒大小,不需要管它。
不过得每六个月来做一次检查,如果有增长的趋势,还是得做个微创。
裴清术听完后,轻声致谢。
他将那片子和检查结果一起装好,院长起身笑道,说改天有空了让他去家里坐坐。
“你何姨前些天还说起你了,回国一趟也不知道去看看他。”
裴清术轻笑,站他身旁有种气宇轩昂的斯文贵气:“等初九祭祖结束,我登门去道个歉。”
院长听他这话,也笑了,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不过你可得忍一忍,你何姨在你还没回国前就提前给你张罗相亲对象了,听说已经相中了几个。”
裴清术原是想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可这话最后却没说出口。
电梯门开了,负责电梯的管理员站在里面安静等着。
男人迟迟没有反应,视线落在长廊尽头。
院长好奇,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那里分明站着一对男女。
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一旁的窗户渗进来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
地上两道影子被拉的很长。
裴清术低下头,影子仿佛就在他脚上,他只要往前一步就能踩住。
院长笑道:“昨天晚上阿震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个认识的长辈生病了,让我给他空个单人病房出来。我说什么长辈这么重要,看来是心上人的家属。”
他又去调侃裴清术:“阿震这又在你前面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考虑过去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