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东宫仿若寻常京城的寻常人家, 门外贴着安安写的不甚熟练地春联,宫门外挂着两个金丝绣成的红色灯笼。
稚嫩的楷书,苍劲有力的行书写成的各式福字贴满了东宫的门窗。
而在远处殿前抄手游廊下, 裴渊穿着一袭暗红色水波暗纹的衣袍,虚抱着安安, 他的脸颊上满是平和与耐心, 骨节分明且修长的大手握着安安粉嫩的小手不知在写些什么。
看着他们父女这般融洽的样子,明枝心中的担忧和焦虑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竟是骗她来此处。
方才心底的一丝怯懦使得她不想上前去, 曾经她对裴渊满是心意,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既然躲了他这般久, 明枝转身便要离去。
裴渊却在明枝气喘吁吁地跑到宫门前的时候,便看到了她, 本以为把她逼到这里,怎料她还是不愿踏出这步。
安安却是心头有一丝担忧, 在心中暗想道:“难道是因为与爹爹一同骗了娘亲, 她是不是生气了?”
两人便不约而同地追了出去。
“阿娘!”
“枝枝!”
明枝的脚步先是一停, 随后便快步走到了轿子中, 因着紧张,心脏却是怦怦跳个不停,她赶忙吩咐道:“回英国公府。”
但轿子并没有动起来,明枝便知晓是裴渊对着车夫下了命令, 毕竟羊入狼口,哪有离开的道理。
随着深蓝色的车帘被人缓缓掀开, 明枝看着裴渊俊俏的面容在她的面前愈发清晰, 今日他暗红色的衣衫仿若嫁娶之日般俊朗, 仿若下一刻便要拜堂成亲一般。
裴渊见明枝的眼神在他的身上久久停留,似是愣住了一般,他眼里却是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得意的神情。
明枝一向喜欢他的面容,今日他专程挑选了许久,果然还是入了她的眼。
裴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嘴角带着一抹浅笑,沉声问道:“枝枝在想什么?”
“在想与你成亲。”
明枝无意识说出的话语,却是使得裴渊的心弦被猛然拨动,眉眼之间的欣喜却是比当上太子那日还要强烈。
当明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脸颊刷的一下变得绯红一片,她的甚至都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裴渊都能听见。
忽然裴渊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肢,在逼仄且无法躲避的车厢内,明枝只得紧紧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之上。
“枝枝,你可知孤有多欢喜。今日骗你本就是孤的错,但除夕佳节家家户户都团圆在一起。纵然这么多年都是孤一人过,但有了你们之后,今年的心底却总是空落落的。”
明枝听着裴渊心脏愈发快的跳动声,她想起方才满是忧心,揪着他的衣襟,怨怼地说道:“方才我真的会被你们吓到去见祖宗。”
忽然裴渊的手指捂住了她的嘴唇,沉声说道:“不可说这般话。”
明枝只得颔首,但裴渊的手却并未放下,只听他继续说道:“孤知你在担忧什么,日后没有妃妾,没有庶子,只有你与安安。这偌大的皇宫只住着我们一家三口不好吗?”
明枝却是被猜中了心底所思,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温暖的小手扯下裴渊的大手,低声说道:“今日我还专程给哥哥做了年糕,安安一向喜欢,我要去再做一些。”
她已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话语之中都是磕磕绊绊地胡言乱语。
忽然她的下颌被裴渊轻柔地捏着,她眉眼微低,感受着裴渊淡淡的呼吸声在她的头顶响起。
裴渊却是不甚满意,他缓缓抬起明枝压低的头顶,随着明枝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眼睛却是不敢他。
“枝枝,看孤。”
裴渊轻柔的话语使得明枝睫毛轻颤,事已至此,她再也没有逃避的地方了。
明枝缓缓地看向裴渊,尽管马车之中甚是黑暗,但明枝却意外地发现了裴渊眼底的绯红。
两人的视线在接触的那一刻,明枝又慌张地把眼睛低下。
刹那间,裴渊紧紧地把明枝揽入怀中,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孤真的知错了,枝枝可不可以再给孤一次机会了?”
明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她的思绪似是飞了起来,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裴渊的样子。
那时他们狼狈的就像离群的孤雁一般,他心中自然有他的鸿鹄之志,而她却是深宫之中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现下全都变了。
裴渊已然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他为了她们母女在阎罗殿走了一遭,每逢换季左腿便会隐隐作痛,又给英国公府翻案,剐了十二次心头血给安安治哑疾。
都这般了,那她还在犹豫什么?
明枝在心中暗暗问着自己。
裴渊却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明枝的回应,原本暗暗期待的心却披着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所浇灭,他的眼中已然没有了期待,唯有些许落寞。
“殿下,你真的只心悦我一人吗?”
明枝软糯且微弱的声音从他的怀中发出的那一刻,他的眼角滴落了一粒不易察觉的泪珠。
他赶忙应道:“自然,后宫之中唯有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