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英国公也来到了此处,他的眼中满是欣慰:“我们枝枝长大了。”
明枝随着原身的视线,看到了刻在自己记忆深处的父亲。
父亲老了,眼角间的皱纹多了几丝,就连皮肤也是一片黝黑,但眼底仍是一副刚毅。
她是父亲心心念念了几个月得来的娇娇女。
听舒姨母曾说,她出生那日,他的父亲比哥哥出生那日还要高兴。
因着太过兴奋,一向以威猛的大将军竟然在下马的时候,歪了自己的脚。
一瘸一拐也要到产房去看看他的女儿,还曾扬言要打断一切觊觎她人的腿。
但终究是未能如愿,还未看到她长大,未看到她及笄,家便没了。
此时见到年长了十多岁的父亲,明枝的眼中满是浓浓的眷恋。
她也是有父亲出嫁的女子了,而她的父亲也能如愿送她出嫁。
被明枝一直盯着的英国公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自己养大的女儿竟然要嫁作他人妇。
纵使昨夜已在夫人的怀中默默流泪了许久,但在外人的眼中英国公的尊严可是不能丢。
他冲着外面呵斥道:“然儿,快点来背你妹妹去前厅。”
大魏一向有规矩,新嫁娘从出了闺门脚便不能沾地了,于是背着新妇的人一向都是家中兄弟。
听到是兄长后,明枝的心间便又兴奋了几分。
她的兄长是这世间最好的兄长,会带她去摘祖母的荷花,被罚之后还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会温柔地摸着她哭丧的小脸说道:“枝枝莫哭,快拿上荷花去玩吧。”
记忆中的少年郎也不知长大会变成怎样。
“哥哥,你若不进来,我就要生气了。”此时原身忽然说出的话,使得明枝一惊。
心头却是忍不住地在笑,看来兄长也不愿意让她嫁人。
她对那个未知的新郎官便又多了几分好奇,也不知是何人竟能惹得她不顾父母兄长的阻拦都要出嫁。
慕明然今日专门穿了一袭宝蓝色的长袍,就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比那新郎多几分帅气。
明枝看着自己的兄长的身高仿若比裴渊还要高上几分,眉目之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的后背虽然不甚宽厚,但却是分外给人安全。
原身把脸颊轻柔的靠在兄长的背上,悄声说道:“哥哥莫要担心,枝枝定会顾好自己的。”
慕明然却是装作不在意地说道:“谁会在意你,待你回门之后,小爷便要回朔北了。”
从闺房到英国公府的大门,此时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明枝还在贪恋着兄长带着体温的后背,已然便到了褐色的大门前。
好在英国公府的牌匾还在,没有鲜血,没有枯骨,只是她的婚礼而已。
她朝着头发已然花白的祖父母长拜叩首之后,便被兄长放到了花轿中。
倏然间,她手腕上多出一个累丝的金镯,原身低头仔细端详,这工艺却是分外简陋。
一瞬间,她们知道了这是兄长专程制作的。
原身呜咽地说道:“哥哥。”
慕明然也不想在妹妹面前流露出一丝不舍,他怕惹得她伤心,对着轿夫和喜婆婆说道:“时辰到了,起轿吧。”
明枝还沉浸在见到父母兄长的恍惚之中。
若是庄周梦蝶,那便让她再多当一会儿蝴蝶吧,若是再次过完此生她也不会后悔。
但一想到她的余生没有了裴渊,心中却在隐隐作痛。
而这十里红妆,从英国公府到新郎官的府邸皆是满目的红色,小厮和侍女朝着围观的百姓抛洒着大量铜板。
听着周围的百姓皆是在感叹英国公府财大气粗,嫁妆足足有那九十八抬。
虽然明枝控制不了原身,但此时的她仿若真的是在自己的婚礼上。
心间的欣喜和焦虑在花轿经历颠簸,在停下来后,便愈发浓烈。
此时明枝看着花轿中处处皆是由金丝绣成的龙凤呈祥,腿脚都仿若在发软,甚至不知此时自己该作甚。
忽然一道无镞之箭射-到了她的绣花鞋旁,随后喜婆婆便伸手进来,高声说道:“还请新嫁娘下轿。”
此时她要嫁的人,便站在喜轿之外等着她出来。
明枝感觉自己的心间仿若揣了一只白兔,总是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虽然能亲身体验成亲,但没有裴渊在她身边,总是多了几丝寂寥。
明枝既带着些许悲伤又对未知产生了莫大的紧张。
而原身仿若与她感同身受一般。
她的手指便紧紧地攥着衣角,手掌上的汗水都沁湿了嫁衣上的凤凰纹饰。
喜婆婆见她迟迟都未出来,谄媚地再次喊道:“新嫁娘下轿。”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掌伸了进来,这双手与刚才喜婆婆胖乎乎的有福之手不同。
而明枝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新郎官的双手,还不等她思索半分,原身便欣喜地抓了上去。
那人的手掌却是分外的眼熟,就连手心都会带着些许灼人的温度。
明枝透过团扇的缝隙,悄悄看向新郎官,心中此时已然燃起了烟花
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