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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到爸爸时,是在儿童公园。
她刚从医院里做完例行检查。因为妈妈变得很忙,她学会了请医院的姐姐们帮她挂号。
在穿过公园的时候,她看到爸爸和一个不认识的阿姨站在一起,阿姨的肚子鼓得高高的。
“这是你前妻的小孩?”阿姨看她站在远处,笑着招呼她过来,又给了她一根棉花糖,“好可爱啊。”
爸爸尴尬地怔在原地,像是碰上了一个只在过年见一面的远房亲戚。
似乎是被她看得不自在,他将视线别开,摸了摸阿姨的肚子:“可爱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我们的孩子只要健康就好了。”
阿姨嗔怪道:“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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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想爸爸了。
但爸爸对她说:“抚养费我每个月都有打过来,你身体也不好,以后不要这么麻烦跑来看我了。”
爸爸的新家在很远的地方,像是故意要躲她远远的。
可惜她听不懂大人那些拐弯抹角的拒绝。她说:“我身体好一点了,也会坐公交了。”
确实很累,但她可以坚持一下。
直到那天,她在门卫处拨了一次又一次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门卫大叔拍了拍她:“你要找的是他吗?”
男人牵着一个又蹦又跳的小女孩走进来了。
确实是爸爸,但不是她记忆中的爸爸。没有满面的愁云,没有敷衍的苦笑,他的脸上是她没见过的喜悦和幸福,嘴里说着——
“游乐园好不好玩?”
“下次还要坐过山车?好嘞,那爸爸再陪你坐一次!”
“宝宝,来,跳一个!哎哟,跳得可真高,跳得真好!爸爸奖励亲一个!”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没有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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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昏睡的时间时长时短,有时候能强撑着上完一上午的课,有时候会一直睡到放学。
老师们都照顾她,默契地不来打扰她。
事实上,也不敢打扰。
先前教语文的王老师看不下去,强行把她摇了起来,让她去操场跑操“清醒一下”。
“娇气”、“自己作出来的毛病”、“给惯的”——还未等老师说完,在众目睽睽下,她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唇瓣是渗人的黑青色。
住院几天后返校,她发现语文老师换了一个人。
有同学对她道:“你把王老师害死了,都是因为你,王老师转岗了!不教我们班了!”
……她想不出自己这时候该说什么,呆呆地“哦”了一声。
“她也太没良心了,王老师也是关心她……怎么这个反应……”
“王老师在课上还哭了呢,说舍不得我们……”
“她妈妈来闹事了,说都是被学校害的,让学校赔钱——我妈说这叫‘碰瓷’。听说她家里可穷了,怪不得哦……”
她说不出话。
但好在,没有其他老师敢管她了,她不用再担心会“害死”下一个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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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初中后,“瘟神”之类的话突然绝迹了,似乎大家一夜间学会了怎么尊重人。
“小葵,要一起去玩吗?”
——也会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摇摇头。
“死了算谁的?”、“你家娃这么金贵,就别放出来害人啊”、“能不能转班啊,或者干脆就退学吧”——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个谁都不敢沾的麻烦了。
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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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妈妈来说,她似乎是一个没法甩掉的包袱——母亲变得苍老了,也无法避免地变得忙碌了。
妈妈说:“你难受就打电话给我,妈妈会以最快速度赶回来的。”
也是妈妈,她说:“胸闷就自己吃药啊!你知不知道,你一个电话打过来,妈放弃了多大的客户?又不是没事干,我就整天陪着你是吧?”
“你以为你的检查不要钱啊?吃的药不要钱啊?心脏移植的钱要那么多,妈得把钱挣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