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休假叁日,明珰与学府的小姐妹们约定好灯会夜游行之后,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明府的第一件事,明珰穿过交错的回廊,直接飞奔着往赵里平的书房跑——“爹爹!爹爹!我回来啦!”
她猛地推开书房的门,见着里面的人就冲过去抱住了他的后腰,浑然忘了上次分别时闹的脾气,还顾自用脸蹭了蹭,喟叹道:“分别两月,女儿好想您呀……”
上面没说话,只是怀里的腰微微动了动,明珰不疑有他,反倒用两条手臂箍得更紧,还不满地嘀咕:“爹爹您没有好好吃饭吗?腰怎么清瘦了这么多?”话音刚落,她又把脸埋进他的腰侧嗅了嗅,疑惑地问:“您换熏香了吗?闻着有些白檀与柚花的淡香,真好闻!”
“小姐……”上面传来一个清朗陌生的声音,明珰疑惑地抬头,惊觉此人并非赵里平。
她陡然收手……却收不回自己的视线。这人丰神如玉、姿容俊佳,青丝柔顺如瀑,着一袭洁净的白襕,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当真是个清若滴玉的俊美公子。
明珰呆呆地问:“你是何人?”
那人收了脸上浅淡的笑意,转身过来与她直面而对,目光轻轻扫过女孩白皙稚嫩的脸,只一瞬的时间便别开视线,他微微倾身朝她行礼:“奴名沉寒,恭请小姐钧安。”
“沉寒……”明珰细品这两个字,深觉耳熟,“咱们见过吗?”
“……”沉寒沉默地点了点头,却听明珰追问:“在哪里见过?”
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见明珰神色好奇,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在……小姐的房间里……”
“什么?!”明珰惊诧道,“你一个外男怎可进入本小姐的闺房!”
沉寒垂下眼帘,继续说:“小姐房间的……床榻上。”
明珰有些生气,大声嚷嚷:“你胡说八道什——”话没说完,她陡然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反而歪头去仔细观察沉寒的脸,又回想起方才他自称为“奴”。
一个皮相不错的卑贱者说自己去过她闺房的床榻上,明珰不用再细想也知道他是谁了。
她倏地冷下脸来,警惕地质问他:“是你?你怎么会在我爹爹的书房里!”没等沉寒说什么,她咄咄逼人道:“鬼鬼祟祟的,你有何企图?!”
见她盛怒,沉寒没有立即辩驳,而是沉默地掀开下摆以膝叩地,温声说:“小姐息怒。”
明珰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更生气了,她抬脚踹向沉寒的胸口,沉寒受力往后倒去,好在及时用手撑住了上半身才不至于狼狈。
“小铃儿!”
门口一声厉喝让明珰止住了想要继续动粗的念头,她转头去看,只见赵里平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脸上神情有转怒的趋势。
“爹爹!”她赶紧甩锅,义正言辞地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沉寒,“他偷偷溜进你的书房鬼鬼祟祟的!定是飞羽阁又想刁难你给你挖坑!”
“够了!”赵里平怒道,“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对飞羽阁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你为何就是不听?”
“主君——”知明珰又想拿旧话反驳,赵里平直截了当地打住:
“主君如何行事你又何曾知晓?他人之言尽可信吗?我都未曾有任何怨言,你偏要替我出头搞得全家不得安宁,让你母亲罚了主君,抑或是干脆把他休了将我扶正你才肯罢休吗?”
“我……”明珰撇撇嘴,方才还张牙舞爪像只野猫,此刻却委屈起来,眼睛都红了起来。
赵里平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她揽入怀里,“乖,听话。”
明珰抱住他,然后偏头去看依然跪在旁边低头不语的沉寒,小声问:“他怎么在这里?”
“起来吧,沉寒。”赵里平吩咐了沉寒,又对明珰解释道,“是我准许沉寒进来的,他爱读书,我这里书多,便由着他来借阅了,还能陪我聊聊天解解闷。”
明珰不屑地打量着沉寒,他好像没有听到赵里平的话,还是跪在地上,只是微微抬起了视线,从明珰的角度俯视过去,能看到他幽密翘长的睫羽,依稀遮住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明珰腰际翠绿的环佩玉带,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欲坠。
“你没听到我爹爹的话啊?不是让你起来吗?”明珰努努嘴,觉得这个人不大聪明的样子,说完还忍不住嘀咕,“就他也能和您说得上话?”
沉寒起身以后,赵里平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待沉寒离开以后,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
赵里平方才听到了明珰的嘀咕,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可别小看沉寒,以他的学识,做你的老师都绰绰有余。”
明珰蹙着眉头,明显不信。
赵里平抚平了她皱起的双眉,轻叹道:“他亦是年少家中遭了变故,才不得已走了这条路。”
明珰抬头望着他紧绷的下颚,伸手去轻轻抚摸,赵里平感到下颚传来柔软的触感,他眼中的悲凉渐渐消散,转而有了笑意,他抓着明珰的手对她说:“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啊,小铃儿,不要太苛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