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边几百年间往来鬼魂不断,热闹得紧。要命的却是生魂不能言语,他们同我毫无话讲。极其漫长的不辨天日里,听黑白无常说得最多的就是卞城王宫下,似乎镇着一个厉害妖怪,听说道法还颇为精深,我心想那人该是面貌也颇俊俏的罢。
今日里又来了个一个吊死鬼,跟在白无常身后,舌头伸得老长甚是丑恶,我瞥眼,无奈兰草本身并无眉眼,所以我挤眉弄眼一番,一丛兰草叶也并未挤出个甚么表情。
吊死鬼走过我身边,甚诧异的望着我,仿佛我就是吊死他的那茎绳子。他舌头本就伸得老长,眼珠暴突出来,显得愈发可怖,我的叶子也随着抖了那么一抖。
我难道真的长得与那根吊死他的绳子很像?
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望着本该是我的草根那处,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两只白生生,胖滚滚的小脚丫子。
哦,那吊死鬼原来是因着这个惊讶。
试着踢踏了一下,小脚丫子也动了动,我睁大双眼,甚惊奇!甚惊奇!我居然有脚丫子了。却不想一惊之下仍有一惊,大惊之下更有大惊,这一望我才发现,连眼睛都有了
似乎是化成了人形。
原来我一棵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兰草也能有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
软趴趴试着走了几步路,却发现这身子不似想象中的修长,还踉踉跄跄的有些甚不着力,不禁低头朝忘川里仔细瞅了瞅
居然是副白白胖胖三岁孩童的身形!真他娘的烂木姥姥不开花!
不经意就把这句黑无常经年累月的口头话给说出了口。不过我听得自己第一次发出声音,有些细细的清脆,还挺不错么。
正当我犹自对自己这幅模样惊讶得很的时候,十殿那头却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巨大响声,轰鸣中有许多鬼怪差兵跑的跑,逃的逃。一时之间四周混乱得很,往日里死气沉沉的冥河忘川之畔,今日倒是热闹喧嚣了起来。
拍拍手站起来,我虽不在意是否【光】【裸】,还是本着规矩化了一身小白褂子穿上。
喧嚣处仍旧喧嚣,我尖着身子挤进一丛围着一团鬼怪兵差的热闹里,却不意幼童身子气力有限,方挤进去又被挤得跌了出来,还跌得甚远,在地上团了个滚。
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研究着自己这副新身子。没关系,我优哉游哉等着待会儿瞧就是。
也不知等了多久,当所有嘈杂尽数消失的时候,大概是太寂静的样子,我终于抬起头来望了望。方才那一大群乱糟糟的鬼怪兵差现在都安静躺在了地上,只是失了头颅而已。
乍看之下我还是吃了一惊,有些不明情况。不过几百年间呆在忘川边上,什么样儿的生魂没见过,遂迅速平静了下来。
这时却让我瞧见了一个人,或者说,满身浴血,又长得很漂亮的人。
那大概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美丽的人罢,虽则见过的往来生魂里,也有些倾国妃子祸水一流的美人。
不过见到这人才发现,原来的我可谓是坐井观天,以管窥豹。真真是个祸水容颜,妖娆冶艳。
祸水兄提着一把很是有些光辉的长剑,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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