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鸿原本要自己去投官,却怕了,仓皇出逃,奔走两个日夜,晕倒在深山中。
一个路过的玉门宗僧人救了他,把他带回了东海边苦来山的无一寺。
在寺里,无鸿日日听着僧人诵经,终大悟,皈依佛门,得赐名如慧。
九年后,如慧下山,云游天下。
说完,如慧和尚唱了句经文,安稳坐着,闭目不语。
我听得心里无限悲凉,想了想,问他:这种事,之前你为什么不愿意说?
终究是罪,羞与人言。和尚答,不该说。
怕我会另眼看你吗?我说,可我觉得你并没做错什么。
和尚愣了一下。
我没有兄弟姊妹,不能全懂你的感受,我又道,不过我若是你,当时一定会和你一样,甚至比你更狠。
这句话,和尚该是信的,毕竟他亲眼见了,我如何报复宋家宋问远,还有宁安城南那一村子的人。
当然,杀孽就是杀孽,我说,可你妹妹的命呢?普天下女子的命呢?为何做丈夫的打骂妻眷便是天经地义?为何女子成了婚,便要任由夫家欺侮?
我看着如慧,又道:你是有罪,但无错,真要论是非对错,也该是他们的错。欺凌女子之人,有错,视而不见之人,有错,以为娶了妻就可以霸占她的人,有错,为了钱财,就把女儿草草许配人家的,也有错。
若这世间只默许女子被戕害,纵容人人置之不理,那这世间,一样有错。
如慧闻言沉默良久。九枝在旁边托着腮,一脸的似懂非懂。
这样说着,我忽然也想通了。
我和沈落,并不是一样的。
他应当和我见过类似的事,他得出的答案是,人人皆不可救。
而我想的是,能救一个,便救一个。
能带一个女子脱离苦海,便带一个,能替一个女子惩恶扬善,便替一个。
他说错了,我不是为玄师所求的大义,我只是,觉得我该做什么,便去做,为此背上再多的罪孽,都无所谓。
念及此,心里瞬间净明一空。
该去追沈落了。
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和尚,我还有大事要了结,你同我一起么?
如慧犹豫片刻。贫僧还要在城中行走,这次就不去了。
姑娘千万提防,他说,那沈落绝非易与,仍是保全自己为上。
看来元卿和他说了沈落的事。
我点点头。等事情了了,我还活着,再回宁安来接你吧,到时城里该已安定了,你就能走了。
如慧又想一想,还是忍不住问:为何姑娘一定要带上我?
你自己认得路吗?我反问。
和尚愕然,随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