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柏龄也不屑打断,任由他就这么笑。
笑了足足十来分钟,孙涛转喜为哀。
抬起头时泪光泛滥,问邱柏龄:你怎么不说话?
邱柏龄直言:没什么好说的,人各有困局,但天底下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也不是来安慰你的。
也是,你准备怎么处置我?上次拿走我的瞳色,这次要拿走我的人头?
我在考虑。
喔是像上次一样通知全村人来围观吗?赵筠呢,知道我被抓,她是不是觉得大仇得报、因果报应啊?
他问得轻浮,邱柏龄却眉头微蹙,把有关过往简明扼要道:她死了,在你出走舍那族后的第三年,一个人病死在家中。
丹珠之后,孙涛这一路都克制得很好,在邱柏龄说出他不能感同身受的话后,他本来觉得跟邱柏龄这样的冷面法僧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个年纪,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他轻描淡写一句赵筠在他走后第三年病死在家中,孙涛一时间就觉得自己尖酸挖苦、自悲自恸,竟是对比苍白,异常可笑。
你们不是阴阳师吗,执事司不是有很好的医师,就这么让一个人病死在家里?
医师阴阳师又不是神仙,生老病死,岂能逆转。
很多画面席卷至孙涛腐朽不再转动的记忆:他跟赵筠是旅行夫妻,两人在布达拉邂逅,分分合合将近两年多。二十九岁时谈婚论嫁之前,赵箬向他坦白了她作为舍那族外出历练的驯兽师的身份。
鸟儿飞上指尖,羚羊任由抚触,这些让从未涉足这个领域的孙涛对赵筠崇拜不已。
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和特殊处境,孙涛非但没有望而却步,反而更坚定了他爱护后者白头到老的决心哪怕是舍那族,他也有信心其乐融融,用自己一身所学,影响这个隐秘族群安居乐业。
议事大厅前,他当着众多长老和族人发誓,他自愿舍弃外面的花花世界,与赵筠男耕女织,安睦百年。
他的矢志不渝、诚恳意切都是真,然而万万没想到,才不到一年时间,年少的一腔建设热血、和对大漠孤烟直的诗意憧憬,竟就被枯燥又闭塞的现实兜头浇灭。
这里平淡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人接受新鲜事物,也没有人愿意走出村口一步,更没有人敢对江河日下、心劳日拙的现状说一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