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穿过月洞门,想要去找崔茵的时候,看见长廊下的台阶处,一把团扇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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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茵一路跌跌撞撞,手里的扇子掉了也浑然不知。
花影重重,鸟鸣虫噪,日头高悬,她差点站稳不脚步,眼前一团乱蓬蓬的影子,手脚也像是飘在云端,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这就是她的报应吗?
她站不稳,抬手扶住了被晒得滚烫的廊柱,微不可察的清风将竹帘轻轻晃动。
手心的凉意被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激起一阵颤栗。
本以为,这是她骗来的几个月安稳而又甜蜜的日子,是她沉浸在这个自己用谎话编织成的梦里,她遇上了一个渊渟岳峙的郎君,一心一意,甚至不惜放弃原本铺好的路,要选一条最险的,不为别的,只为她。
而在萧楚华和沈汲的口中,分明他们早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是她跌下姑苏山林的那天,还是更早之前,丹阳城外的那个雪夜?
无论哪一种,原来不是她骗他,而是他俯视着自己,看自己在骗他。
那自己这段日子,每一个举动,都像是被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盯着,她觉得自己胸口沉重,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可她该生气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明知道自己谎话连篇,是在骗他,是在利用他,知道自己是崔家七娘,知道口中的亡夫是李承璟,怎么还会怎么还会对她动心。
他也在骗自己。
视线里那团模糊的影子渐渐散去,崔茵摸了摸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泪纷纷。
眼泪也是热的,跳动的心脏也是热的,他看自己时的眼神,温柔至极,敛去锋芒和锐气,也是热的,不是假的。
他骗她,得到了什么?
被李承璟针对,调走了兵权,沈汲说,他可能要去西蜀,再回来时,就不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大司马了。
他或许会两手空空,对昔日的政敌俯首称臣。
曾经也有一个人,面对权势和利益,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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