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往元培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两脚,哼了声,这才坐回去。
“大人,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霍平瓮声瓮气道。
谢钰站起身,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道:“嗯,先停几日。”
雨连着下了两天了,不见日头,屋里屋外都泛出潮气,衣服穿上没一会儿就贴在皮肤上,潮乎乎的不舒坦。
这几天红脸白脸都唱遍了,白石镇的人仍不肯松口,再这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窗下一株月季是今年刚移栽的,枝叶还很纤细,耐不住这样昼夜无休的浇灌,挑着大花苞的枝条有些蔫嗒嗒的。
谢钰将手伸出窗外,把那枝条挪到旁边的老花杆上,“对了,王河的家人有说要来收敛尸骨么?”
阿德摇头,“那家人的嫌弃是真的一点儿不遮掩,我不说,他们就没问过。”
今天一大早,他就去了王河家,说起收敛尸骨的事。
那家人简直一点破绽都没有,或者说,其实他们全身都是破绽,奈何衙门没证据。
他们的反应实在太平静了些。
说句不中听的,就是谁家养的鸡死了,也会比王河的家人激动些。
“那孽子不配入王家祖坟,”面容慈祥的王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冷漠至极,“也不必劳烦衙门看守,直接丢去野坟场就是了。”
这话说的,阿德都没法接了。
而王老太太和王香也是一脸平静。
或许对他们来说,死的不过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过。
半晌,阿德才说:“那得签个文书,不然日后不好说。你们确定不再看最后一眼?”
一家人都摇头。
王老爷子道:“看了,难不成还能从小重新教导?子不教,父之过,”他重重叹了口气,竟对儿媳说,“那孽障成了那般模样,都是我的过错,来日我百年之后,也不许入祖坟。”
这话说得极重,惹得婆媳俩都低低抽噎起来。
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阿德也不禁肃然起敬,更没法儿待了。
走的时候,他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王河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一副骨架了。”
“他们作何反应?”谢钰动作一顿。
雨珠顺着房檐击打着他的手背,水花凌凌,似打在白玉上。
“很惊讶,”阿德又回忆了下,再次肯定道,“非常惊讶。”
惊讶……
他们对王河的死早有准备,却对这样的死法惊讶,可见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也就是说,若埋尸人真的是他们,王河入土后被老鼠啃光的事情,并非本意。
谢钰起身,甩手,一串水珠便顺着他的手背飞了出去。
这算什么?
连老天都在帮他们,天时,地利,人和吗?
天意如此?
有个新来的衙役意图表现自己,见状便大咧咧道:“大人,不如让卑职去捉几个人来,也不必同他们客气,几个板子下去,还有不招的?”
话音未落,却见元培等人齐刷刷望过来。
“混账!”霍平喝道。
他虽生得威猛,素日待兄弟们却极和气,此时骤然爆发,凶性扑面而来,那衙役的冷汗瞬间涔涔而下。
就连平时最喜欢与人玩笑的元培也没了笑意,冷冷道:“你有证据么?”
那衙役已然感觉不妙,却还是本能地摇头,“没,没有。”
“那还不滚?”元培骤然变脸。
按照律法,衙门确实有用刑的权力,但前提是“证据确凿”,而嫌犯却“拒不认罪”。
如今衙门连点像样的证据都拿不出来,动什么刑?对谁动刑?!
若人人如此,破案途中稍有滞涩就动刑,天下还不乱了套!
那衙役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缩着脖子跑出去了。
谢钰皱眉,“这便是个酷吏的苗子,告诉外头的人,明儿就不用他来了。”
众人应了。
有个穿着灰色短打的青年自廊下而来,却是有些面生。
谢钰见了,对元培等人道:“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