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声应了,出门与那青年颔首示意,从连廊另一边去了。
“大人。”等他们走了,那青年才进来。
谢钰点点头,“说吧。”
那青年便道:“付文山六月初九要出门为老友做生日,预计三日后回。六月十二是胡青的老师的重孙百日,他已经叫人在家里准备,看样子是要亲自去的……六月十六,田嵩要往城郊福云寺去,听高僧讲经说法。”
正踱步的谢钰脚下一顿。
六月十六,田嵩去福云寺?
赵夫人也要在那天去那里,她还说要带马姑娘去。
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经历了这么多,谢钰已经不信“巧合”二字了。
自从得了皇帝许可后,谢钰便翻看了许多尘封的卷宗文档,最终将怀疑的名单缩减到八人。
这八人或是当年曾在凉州一带为官,或是曾直接或间接参与到凉州大战明里暗里的争斗,都有可能是继范石溪、徐茂才之后的下一个目标。
而这八人之中,又有五人在开封。
若之前的事当真是马冰所为,那么这五人中的一个,便最有可能是她接下来的目标。
眼下谢钰没有直接审问的权力,况且都是千年的狐狸,平安无事这么久,问也未必问出什么。
于是他就派了信得过的侍从出去,暗中调查他们的行踪,守株待兔。
这实在是个笨办法,但也是没法子的事。
最初,他是想派人跟踪马冰的。
但那姑娘或许曾编造过无数谎言,唯独一条,应当是真的:
她确实是名优秀的猎人。
跟踪这门技巧,本就是人模仿野兽而成,而若一个人能在与野兽的较量中全身而退,普通的跟踪也实在有些不够看。
未免打草惊蛇,也只好作罢。
“大人,还要再探吗?”青年问。
“再探。”谢钰缓缓吐了口气,“多留神福云寺,提前派几个人过去。”
“是。”青年领命而去。
同一时间,城郊留亭。
这本是一座极其不起眼的小亭子,但因早年曾有几位诗词大家陆续被贬,都从这里去往各地,曾在此与友人作别,留下不少名篇,渐渐得了名气,被后人称作“留亭”。
留亭,挽留之意。
而今天,马冰也要在这里送别一位友人。
打着袁家印记的车队缓缓驶来,细密的雨幕斜织在车厢上,朦胧一片。
不多时,马车停在留亭之外,却没人下来。
过了会儿,一个眼熟的丫头擎着油纸伞下了车,低声道:“姑娘,我们姑娘说,此时见面叫人心中难过,隔着帘子说,也是一样的。”
说完,车夫和丫头、婆子们就都去远处避雨去了。
来之前,马冰确实有无数话想说,可此时此刻,却都像堵在嗓子眼儿里,憋不出来了。
说什么呢?
让她别走?可留下也只是徒增伤心,难不成要欺骗这个傻姑娘?
那样虚假的情谊,还不如没有。
她没先开口,车里的人也没出声,一时间,周遭只剩下潺潺雨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媛的声音颤巍巍响起来,“姐姐,是我不好,可如今,你竟一句话都不愿意同我说了么?”
她的声音有些哑,曾经的快活清脆似乎都随着当日隐晦的表白消失不见。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到底是不一样了。
马冰心头一紧,不由百感交集,“自然不是,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袁媛抽噎起来。
“别哭啦,”马冰软声道,“该把眼睛弄坏了。”
“就,就这一回,”袁媛啜泣道,“最后一回。”
马冰心中不是滋味,眼眶泛酸,下意识说:“或许,或许当初咱们不……”
“姐姐!”袁媛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哭着抢道,“我从不后悔那日去看马球,也不后悔认识你!”
她什么都懂。
她没有错,马冰也没错,这份心意也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
她本以为会这么长长久久下去,却没想到此番相遇只是两条短暂交汇的河,终究要往不同方向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