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手都稳,石桌桌面并不平整,但谢钰这么推过来,那水面竟纹丝不动。
人太多,挨得有些近,她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漫过来的淡淡水汽,和又深了一点的雪后青松味。
唔,看样子澡豆就是这个味儿……
等会儿!
马冰脸上腾一下热起来,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猪头肉早就炖好了,众人迫不及待上手切,弄得乱七八糟。
马冰实在看不下去,挨个撵了,又指挥着去前头小菜园摘几根新鲜黄瓜过来,洗净后用刀拍成大块,拿调和好的蒜醋汁儿一拌,蔬菜的清香和油脂的荤腥交融,相互成就,肥而不腻,清爽可口。
谢大人遗憾地看着小厨房早就剥好的蒜瓣,觉得又失去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记得上次马姑娘说过,他还挺有剥蒜的天分的。
算上小厨房那边拿来的清蒸鱼、白灼虾仁和几样炒时蔬,也是挨挨挤挤一桌子,众人先不说话,埋头吃个半饱,这才有精神过案子。
张仵作也来了。
作为最密切接触骨架的人,他率先发言:“死者年纪十八到四十岁,不是读书人,生前也未长期从事文书相关的书画工作,也不是常年做农活或其他重体力劳动的。”
“何以见得?”元培好奇地问,顺手往嘴里丢了一大块猪拱嘴。
没想到这个部位这么好吃,又软又糯还有点弹牙,比单纯吃肉有趣多了。
马冰示意他伸出手来,“皮肉骨,三者都是有关联的,先练皮,再练肉,最后是骨。你看,你常年习武,握刀的右手和射箭常用到的几根手指会明显比普通手指来的粗。常年书写也是这个道理。”
话音未落,身边的谢钰就默默伸出手来。
见马冰没动,他甚至又往前递了一下。
不是要读书人的手么?
因擦脸一节,马冰现在看着他就有点不自在,但对方的神态太过坦荡,而且如今现场也确实只有他常年书写,只好拿来一用。
“谢大人常年保养有方,手上并无多少茧子,但因为自小苦练书法,若仔细去看时,右手执笔的几根手指也和左手不太一样。”
大家仔细去看,果然如此。
这就是长年累月的习惯,将骨头磨变形了。
水滴石穿,不过如此。
“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人常年惯用下肢发力,他的双腿腿骨一定会比其他骨骼更粗壮。做农活的人要肩挑手扛,肩背附近的骨骼会更粗壮一些。”
马冰刚伸手,就发现那盆菜叶蛋花汤竟不知什么时候挪到面前,愣了下,才动手舀。
是他做的么?
马冰一边向,一边继续道:“而这个人全身上下的骨骼都非常完好,而且纤细,但是又没有读书人惯有的右手指,所以……”
元培嚼着猪头肉,果断下了断论,“是个泼皮!”
众人:“……”
倒也不一定。
谢钰示意元培没事别瞎嚷嚷,重新给出更加靠谱的结论,“所以这个人平时一定不做重活儿,不读书,甚至家境也不错,至少还有其他几个劳力养活。”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狠狠松了口气。
青壮年男子却不事劳作,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不然照之前那样,只有一个年龄,少说也得排查三两万人,真是一想就头皮发麻。
在座的除了王衡和张仵作外,都是年轻人,累狠了倒头就睡,但张仵作却睡不着。
一方面是得了好宝贝兴奋,另一方面也是几十年来习惯了日落而息,大白天的睡不着。
于是在大家都补觉的两个时辰里,他一直在搂着那副骨架观摩,自然又有了新发现。
全身上下只剩一副骷髅架子,看来看去最大的特征却落在牙齿上。
“他的牙齿磨损不太严重,一来是正值青壮年,用的不久,二来也说明伙食不错,至少没有长期吃粗粮,和其他很难以咀嚼的食物。”
说完,张仵作又补充了一句,“这一点也正符合了之前他家境不错的推测。”
普通百姓靠天吃饭,没法顿顿精细,许多时候不得不依靠难以下咽的粗粮,甚至野菜果腹,其中不乏麬糠。
年岁一多,牙齿磨损就很严重。
但这名死者牙齿不仅非常完好,甚至还可以勉强夸一句干净,这就说明他生前极有可能有定时清洁牙齿的习惯。
时下清洁牙齿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将树枝一端咬烂,变成小刷子样,用来清理牙缝和牙面。若讲究的,还会去药房买点配置好的牙粉。
若经济再宽裕的,还有专门的毛刷。
死者具体是用那一种方法清理牙齿,大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却很肯定:
他的家境,至少他本人的生活条件一定不错。
因为若是一个家庭穷得连饭都要吃不起,自然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去保养牙齿。
所以现在的线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