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张吓得够呛,才要伸手去抱儿子,又想起来自己还满手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就是个村里杀猪的,平时最怕见官,可今儿一来就来好几个,自家猪崽子还在人家胳膊上坐着,这,这是得惹了多大的祸!
见猪肉张冷汗都下来了,元培笑道:“别怕,你儿子没闯祸。”
猪肉张狠狠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腿儿都软了。
小猪颠儿颠儿跑到他身边,搂着大腿叫爹。
猪肉张顾不得许多,狠狠往他额头上拍了一巴掌,压着嗓子骂道:“叫你别乱跑别乱跑……”
你这不光乱跑,还把官差惹来了!
骂完儿子,猪肉张又堆起满脸笑,“几位差爷,呃,”他这才注意到还有位英姿飒爽的姑娘,一边疑惑衙门里如今也招女人了,一边改口道,“几位大人辛苦跑一趟,小人实在是,这,这几斤肉……”
他慌忙捡出几块上好肥肉,都用大荷叶包起来,便要白送。
元培和阿德便都上前阻止,“别瞎忙,弄得咱们好像上门打劫似的,没得坏了我们开封府的名声。”
因他们都穿着官服,突然聚集到一个小摊子上,过往行人难免多看几眼。便是有想来卖肉的,也都怕出什么事,远远站住,不敢过来了。
见猪肉张越发不知所措,马冰便道:“你儿子说你师父于老汉……”
这里人来人往,且又是还没弄明白的事,马冰就只简单提了个名字。
若果有此事,猪肉张必有反应。
果然,一听于老汉,猪肉张就变了脸色,立刻低头去瞪儿子,“你这孽障!”
小猪给他骂得只缩脖子,眼眶迅速变红,蓄起两大包眼泪,委屈巴巴的。
见猪肉张这样,众人心里就有了谱。
元培冲他一抬手,“走吧,随我们去衙门里说说。”
猪肉张无可奈何,只是看着刚开张不久的摊子干着急,“这……”
天儿热,若不赶快卖完,肉都该臭了。
一整头猪呢,大半个月都得白忙活。
一直没出声的谢钰忽道:“都送去开封府,该多少是多少。”
开封府上下常驻近千人,别说一头猪,就是十头猪也消耗得完。
猪肉张一听,感激不尽,冲四周围观的新老客户拱手道:“差爷们包圆儿啦,今儿收摊了收摊!对不住了啊各位!”
众人见说,才知道猪肉张没犯事,看热闹的遗憾散去,想买肉的也只好改去别家。
等猪肉张装车的空档,马冰就对谢钰笑道:“谢大人当真心细如发。”
若强拉着猪肉张去衙门,今儿这么多人瞧见,必然流言四起,到时候人家怎么做买卖?
谢钰这样一弄,既不耽误办案,又不耽搁爷俩做买卖,且外头的人一瞧是衙门来买肉,那猪肉张必然是清白的呀,当真一点儿隐患都没了。
而即便后面真的查出来猪肉张有问题,外人也会自动理解为开封府的人请君入瓮……
哪怕是一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总是能令谢钰倍感愉悦。
谢大人眼中沁了笑意,“白夸的话也不算什么。”
马冰失笑,往前一指,“那就炖个大猪头!”
大厨房每日采买都有定量,菜谱也是固定的,想来这会儿都开始准备午饭了,冷不丁突然丢过去将近一头猪,也够他们头疼的。
倒不如先割几块下来,留着中午和晚上大家开小灶,略少一点,大厨房也好处置。
猪肉价贱,且被人视为不洁,食用者多为中下层老百姓。而达官显贵们多以鹿肉牛肉羊肉为主,虽偶尔也有吃猪肉的,毕竟只是少数。
谢钰不大挑,却也没吃过猪头。
他下意识顺着马冰的手指看向猪肉张的推车,就见上面好大一颗粉红猪头,大嘴微张,小眼微睁,好一副死不瞑目的惨象,却偏像是笑着……
算了,还是不看了。
听见马冰在耳边憋笑,谢钰才意识到她又在逗自己,有点无奈,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他对自己说,你看,她每天同那么些人打交道,怎么不逗旁人,偏逗我?
或许她自己还没意识到,但可见在心里还是不同的。
他很中意这样的不同。
况且现在她又能主动玩笑了,便是渐渐忘了那位小袁姑娘带来的烦恼。
这很好。
因现在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也不好正经八百地审案,谢钰和马冰一合计,索性直接就将猪肉张带去药园,一边分割猪肉,一边答话。
不过令谢钰意外的是,马冰真的要了那个猪头!
那个似笑非笑的大猪头!
猪肉张麻利地处理了猪头,又按照马冰说的,切了好大一条上等五花下来,粗粗一估量,约莫五斤。
王衡就在一旁乐呵呵摇扇子,“得,又有口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