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奈何,马冰只好使出浑身解数,连哄带骗问了几句,最后好歹大体弄清楚了。
小猪是跟着亲爹来的,不过孩子小,只知道亲爹姓张,人家平时都叫他猪肉张,每天都来城内卖猪肉。
听到这里时,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古怪。
对寻常百姓而言,肉确实值钱,借取名表达下对财富最淳朴的追求……本来也没什么错,没见“有田”“满仓”“富贵”满地走么。
但你自己就卖猪肉,咋还给孩子起名叫小猪?
改天还想把他称斤卖了咋地?
而那个“杀人的他”,就是猪肉张的师父,同村的于老头儿,据小猪说,是个挺可怕的老汉,对猪肉张也不好。
对了,小猪是自己跑过来的
马冰和谢钰一听,都惊出一身冷汗,这当爹的心也忒大了!
城内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孩子自己跑了你都不知道?别说拐子,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到时候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得先把孩子给送回去,正好具体情况问问当爹的。”单纯跟这孩子沟通太费劲了,能把人憋死。
马冰才要弯腰抱小猪,谢钰就朝后一招手,“阿德。”
还在追忆自己逝去的清白的阿德听了,蔫嗒嗒过来抱孩子。
唉,刚给别的女人摸了,现在又要抱别人的崽……
不干净了,真是不干净了!
被问了这么久的话,小猪也不大害怕了,况且手里还有糖吃,就乖乖给抱。
“你这么跑出来,你爹不担心啊?”元培笑嘻嘻问道。
说起这个,小猪竟然有点得意,晃着小短腿儿道:“他顾不上,我赶在他卖完肉之前跑回去就行了。”
谢钰皱眉,“太大意了些。”
元培却道:“大人,下头的百姓们要干活,要挣钱,没法儿活得太细。您看咱们之前去东河县,田间地头的孩子不都是没人管,满地跑嘛!”
他家里兄弟姐妹多,日子紧吧,也都是野蛮生长的,哪儿有人管!
有时候让大的看小的,可大的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看?
元培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不知多少回被忘在田间地头、沟沟坎坎,一家人快睡觉了才想起来,不还是磕磕绊绊长大了么?
悉心照料那是有钱人家才敢想的事,下头的百姓哪儿有资格讲究?都是凭运气活着。
运气好了,没病没灾到死;运气不好了……也只好认栽。
再生也就是了。
穷人的命,实在不比一根草贵到哪里去。
谢钰一怔,回想起前不久在东河县看见过的情景,好像确实如此。
看来,他对百姓生活了解得还是太少。
可转念一想,如今他已经是有意识地主动去看了,也不过看个表面而已,遇事难免还会想当然。
那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清流,达官显贵呢?他们甚至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便终日高居庙堂,凭着想当然去治理百姓,决定他们的生死……
马冰不知道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谢钰想了那么多那么远,只对着小猪问话:
“你说的这个事儿,你爹知道不知道?”
小猪点头,小声道:“他不许我告诉旁人。”
“原话就是这样吗?”
“嗯,爹说了好几遍的。”
马冰跟谢钰对视一眼。
不许告诉旁人……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真的一点儿问题没有,那猪肉张完全不必如此郑重的反复叮嘱,或者干脆一句“别胡说八道”之类教训的话就完了。
可偏偏是“不许告诉旁人”,这就说明猪肉张自己很可能也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是顾忌到某些东西,所以不敢对外张扬。
很快,一行人来到小猪说的猪肉摊子附近。
小猪被阿德抱着,看得比谁都高都远,老早就指着东北角一个人头攒动的小摊子道:“爹!”
众人定睛一看,确实很忙。
挺大的一个摊子,全凭猪肉张一个人忙活,又要揽客,又要称斤,又要割肉,还要给有需求的客人细细剁成臊子,或是再剔几根大骨,又干荷叶好生包起来,忙得陀螺也似。
难怪没注意到儿子跑远了。
或许他也注意到了,只是实在抽不出身去管,左右前几日也都安全地回来了……
元培先过去,“猪肉张?”
猪肉张抬头一看,见是官差,便下意识拱肩缩背点头哈腰,“是,是小人,大人……小猪?!”
小猪冲他伸出胳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