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忧虑了些时候,但也无能为力,只能托海兰察多照应着些,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儿女双全,又是皇后,天下再没有比容音看着圆满的了,然而她其实就是没看上去那么幸福,也不能说她多愁善感或是矫情,因为傅恒有的时候都替容音憋屈,傅恒比他姐姐会认命,但就算这样他也能理解,毕竟每个人想法和原则不一样,皇后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但她始终都以富察容音的本心活着,活了多久就保留了多久的本心,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宫里更不会。
谁能知道她如愿有了孩子以后身体反而会垮?没人想得到,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当然,有些非天意的人算,这些富察家不会忘,但就算千倍百倍奉还了,也照样追不回那些已经没有了的东西。
说宫里的话题不免让人沉重,海兰察看傅恒把心情收拾好了,就开始问他最近怎么样,家里还好吧。
说到这个,傅恒抹了把脸,有些忧虑的样子,但也没瞒着:“额娘倒还好,她年纪大了,本来就有眼疾,我回京后发现又严重了些,但她那病本来也是年年都加重的,我倒是有些准备,何况最近她挺高兴的,还念叨着能亲眼看清我第一个孩子的模样就已经挺满意了。就是阿玛……可能是有些不太好了,我总觉得,他好像开始觉得自己要怎么了,近来总是找我说话,把许多东西都交给我,还让我大胆些去做,”傅恒叹了口气,顿了下,才接道:“他年轻时候……也顽劣过一段时间,还跟着人抽过大烟,又在女人的事上荒唐过……所以说他这次觉得自己知天命了,我也信。”
海兰察听得惊住了,他坐直了些身体,有些失声:“这……怎么就这样……?”
是啊,这一年富察家是如此繁华鼎盛,任谁也想不到,这朵富贵花许多的枝叶都要开始枯萎了。
倒是傅恒,见他一幅惴惴不安的样子,反而主动宽慰:“我心里有数,虽然有些难过,但这次竟然并不觉得如何惊惧,可能因为他们事先都对自己做好了安排,我反而觉得悲伤有所抑制。可能这就是生老病死吧,年幼时候祖父逝去便觉天塌一片,现在也逐渐开始接受,或许这就是人世百态的一种吧。”
“你……变了些。”海兰察说。
傅恒笑了笑:“横竖也是快要做阿玛的人了,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还当自己是鲜衣怒马、年少无畏的少年了,我大概就能理解我阿玛的想法,我总归不会希望,将来自己离开的时候,留给孩子太多的悲痛。阿玛他这一生历经三朝,见证三位明君御下的大清王朝,如今盛世将至,他说死在这个时候未必不好,他是老人了,就该跟着两位雄才大略的旧主一并终结这旧的时代,新的盛世属于年轻的子弟,属于我们所选择的明主,他很高兴,满清盛世出现在了这个年代,我们活着并亲眼目睹它的到来。”
“盛世……盛世!”海兰察喃喃:“越来越多人都有所预感,国库充盈,风调雨顺,可盛世所要的八方来朝,又去哪里寻?我清朝四周尚有无数部落陈兵虎视眈眈,唯有扫平边境,才能迎盛世啊!扫平边境,扫平边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