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竖起一根手指,好言好语地同他商量:zou先生,我就喝一口,尝尝味道,好不好嘛?
秋词生了一双漂亮的杏眼。大而圆,湿漉漉的,清纯又娇憨。任何请求经由这双眼睛表达出来,带着三分懵懂,三分无辜,三分撒娇,一分柔弱,太具有迷惑性。很容易就让人心软。
有很多次,邹行光都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分分钟就心软了。
就像那天在酒店大堂,她追出来还他手机。堂而皇之地提出还想见面,坦白地表达自己想睡他的诉求。
他自小所经受的教育,他的人品,不允许他做这样疯狂的事情。可面对她这双无辜又无措的眼睛,一副柔弱小白花的姿态,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克制竟通通失效了,他轻易就妥协了。
现在也是一样。邹行光差点就要同意了。只是喝点酒而已,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没必要卡得太死。
然而一想起那晚她噩梦惊醒时窒息惊恐的样子,他的心又硬了。坚决不能让她再喝酒。她喝醉了不可怕,他无非就是花点心思照顾她。可怕的是她会做噩梦。深受梦魇纠缠,呓语不断,惊醒时整个人像是死了一遍。他实在不忍心见她那样痛苦。
所以,这酒绝对不能让她喝。
不行!邹医生态度强硬,油盐不进。
秋词:
想起自己之前醉得不省人事,邹行光费心费力照顾了她一夜,肯定累够呛。她也没好意思再喝酒了。
可脸上却写满了留恋,时不时就往桌底下偷瞄那瓶红酒。就跟那猫惦记鱼一样。
邹行光只觉得好笑,忍不住说:明明酒量不怎么样,一喝就醉,偏偏又这么馋。
男人坐于灯下,乌眸掉满清浅明亮的光线,仿佛阳光倒灌进平静的湖面,光影一圈圈漾开,让人移不开目光。
秋词明明滴酒未沾,此刻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她搁下手中的筷子,似乎想起什么来,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嗓音低迷,我想喝醉,只有喝醉了,外婆才能来我的梦里,我真的好想她。
五年了,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子,外婆吝啬到从不入秋词的梦。不论她有多想她,老太太都不曾露面。她似乎很放心留秋词一个人,离开后就不再回来看她。
直到上一次和邹行光见面,他们一起吃饭,她心血来潮喝了酒。而且还喝醉了。那天晚上,她终于梦到了外婆。老太太总算是愿意到梦里来看她了。
女孩明明是笑着说这些话的。可惜眼神暗淡无光,毫无光彩,满满都是忧伤。
她未曾自揭伤疤,她只是偶然提及过往,可邹行光却受不住了。
他很心疼这个小姑娘。
告别一位至亲之人,注定是痛苦的。这种痛苦不是短期的,而是长期的。都说时间能够治愈一切,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似痛苦在减轻,事实上它日积月累,最终成为了埋在心头的一根刺,想让你什么时候疼,就让你什么时候疼。
就像是一棵树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叶子,逐渐死气沉沉。旁人看不出端倪,可树根早已腐蚀,树干早就空了,它早早就走向了终点。
外婆的离开,彻底掏空了秋词的一颗心,这么多年都无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