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道的惩罚,没有人能躲得过去。
在场的众人逃的逃死的死,皆是狼狈不堪,惨叫声此起彼伏,满地都是残肢碎肉,血流成河。
唯有林惊微站得笔直,她脑袋微垂,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身影孤零零的,就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在这样一幕宛如人间炼狱的场景中,林惊微仰头望着天际,眼底是化不开的疯狂和偏执。
“阿渔。”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是叹息,“我会找到你的。”
她会找到阿渔,然后,杀光所有胆敢觊觎阿渔的人。
这一场浩劫最终以正道的惨败为结局。
前往魔宫的有几百人,最后逃回北境的,却只有二十个人。
因林惊微入魔后修为大增,又六亲不认,见人就杀,众人虽然怒极怨极,却也不敢再在北境逗留,只得仓皇逃窜,退出了云照大泽。
经此一事,天下各大门派元气大伤,尤其是六大门派,因门派掌门境界跌损严重,再不复从前风光。
妖界也因妖王以及众多大妖之死而逐渐衰败,虽然很快又有新的妖王即位,却也远不如从前那般实力鼎盛。
未曾参与这一战的人俱是唏嘘不已,听说那位惊世绝艳的清蘅君入魔以后,变得疯疯癫癫的,连师门都不认了。
哪怕她同门的师妹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也不曾心软,一剑削掉了般若门门主的脑袋,彻底与般若门结了仇。
禾莺也死在了林惊微的剑下,她一直想杀了江秋渔,成为魔界新的主人,也从来没把林惊微放在心上。
恐怕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这个人修的剑下。
说林惊微疯了,其实也没有说错,她仿佛已经杀红了眼,不仅杀了许多的人族修士,就连魔族也没有放过,死在她手中的魔物不计其数。
不仅人族与妖族元气大伤,就连魔族也不复从前,侥幸活下来的魔物都只敢躲在某一处苟延残喘,再不敢入侵人间,残害人命。
魔界四位魔君,禾莺死后,楚约因为及时交出了姣玥和星莹,这才勉强保住自己的性命。
江芷桃重伤后不知所踪,卫封虽幸留一命,却也身受重伤,需要闭关疗伤。
魔族因此实力大减,恐怕近百年来都不敢再作恶了。
离开魔界的那一日,凤桉满脸泪水地看着林惊微,她有一种预感,此次一别,再见不知该是何时了。
“师姐。”
林惊微无波无澜地看着她,她的衣衫被血水浸泡透了,有她自己的,也有别的人,她握着剑,不知道斩下了多少人的头颅。
凤桉心痛欲裂,声音也沙哑不堪,她对上林惊微宛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强忍着泪意承诺道:“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师姐。”
林惊微没有说话,只垂下眼眸,转身离开了。
凤桉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痛哭出声。
此后,新任魔尊林惊微以一己之力封锁云照大泽,彻底将魔界变得不进不出,与世隔绝。
听说她并未举行登基大典,也不在魔宫之中,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
江秋渔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心口处还残留着被贯穿的疼痛,四肢也软得抬不起来。
她此时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石洞之中,身穿红色流仙裙,赤·裸的双足间,挂着两只朱红的小铃铛。
江秋渔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急急地喘息了好几下后,才长舒一口气。
“总算逃出来了。”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阵电流声,呲拉作响,随后是系统断断续续的声音,【警告——】
江秋渔垂眸,掩下眸中的深思之色。
她紧了紧心口处的手指,声音淡淡的,“行了,别警告了。”
【你!】
系统正想说些什么,江秋渔却忽然冷笑了一声,放在心口处的手竟然毫不犹豫地挥出了一道灵力,直直地袭向自己的心脉!
【你疯了!】
她难道想自杀不成?!
系统被吓得破了音,【快住手!】
自杀?
江秋渔怎么可能自杀,她只是想把系统揪出来而已。
系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它以为江秋渔拿自己无可奈何,正准备出声嘲讽,却不想下一刻,它的身子就被江秋渔一把抓住了!
来自灵魂的拉扯让江秋渔从唇缝里泄出了一声闷哼,她忍着痛,强行把系统从自己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系统大惊,拼命反抗,却仍是敌不过江秋渔,它受了重伤,压根不是此时的江秋渔的对手。
一团白色的光被江秋渔抓在了手心里,正拼命挣扎着。
它隐隐有些崩溃:【你为什么能抓到我!】
江秋渔抓着这个光团,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厌恶和冷淡,她一手结印,布下了一道阵法,随后便将光团扔了进去。
系统在阵法里跳来跳去,每当它碰到阵法的光壁时,身影就会暗淡一些,几次之后,系统也发现自己越来越虚弱了,它不再挣扎,只死死地瞪着江秋渔。
【你疯了吗?杀了我,你也别想活了!】
直到此时,它仍然想威胁江秋渔。
江秋渔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它。
系统骂了一通,见她不吭声,心里越来越慌,它咽下骂人的话,改走怀柔政策,可怜兮兮地质问江秋渔:【宿主,我们相处这几个月里,我从来没有害过你,还一直都在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江秋渔幽幽地笑了一声,满是嘲讽之色,“帮我?”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系统噎了一下,【我难道还不算帮你吗,你能逃脱死劫,全靠我提供了阵法。】
【这几个月里,你把剧情崩得一塌糊涂,我也没有惩罚你。】
说到后面,它已经气得不行了,指责道:
【你却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江秋渔叹息了一声,“说的真好。”
系统以为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正待高兴之时,却又听江秋渔继续道:“可是,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经历这一切。”
“什么死劫,天命,都与我无关。”
系统僵住了,她怎么会知道的?!
江秋渔从乾坤戒中找出一把软椅,她姿态闲适地坐在系统对面,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上辈子惨死之后,好不容易活过来,带着满腔怨恨反杀了上一世的仇敌,正准备收割胜利的果实时,你就又害死了我,还把我拉到这个世界来,逼着我做这种狗屁任务。”
“你说,你这是在帮我吗?”
她对系统的恨可谓是深入骨髓。
江秋渔一想到自己还没有彻底把那几个狗东西杀死,就先被系统害死了,她死后,那几个狗东西说不定又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日,江秋渔就对系统恨得牙痒痒。
妨碍她报仇的人,都该死!
系统越听越心惊,吞吞吐吐地辩解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江秋渔撑着额头,懒洋洋地看着它,眉心那点红痣鲜艳似血,“你在装什么?”
“江婠?”
系统从听到她说出这两个字的那一刻起,便不说话了,仿佛一下子失了声。
那团暗淡的光团若是有眼睛,此刻定是满含恨意地看着江秋渔。江婠是谁?
是原著里那位爱慕男主成痴,被女主一招斩于剑下的反派女二,江秋渔所顶替的身份的原主,那位真正暴虐无情,嗜杀成性的原魔尊。
时间仿佛静止了,系统不说话,江秋渔也不出声,她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系统,眼里瞧不出丝毫笑意。
半晌后,系统才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同于以往的机械音,此时的她,终于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是一道略沙哑的女声。
“这很难猜吗?”
江秋渔打了个哈欠,并未解释缘由。
其实从一开始,她便怀疑起了系统的身份。
早在见到林惊微之前,江秋渔在魔宫摆烂的那两个月里,系统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首先它很清楚魔宫的地形,尤其是对青霜殿里的那个秘密洞府,表现得格外熟悉,且它对于江秋渔改造魔宫一事颇有怨念,念叨了好几次。
虽然每回它都只是指责江秋渔不该摆烂,可江秋渔还是听出了它语气中的不对劲。
遇到林惊微后,系统虽然嘴上多次强调,不许她随意改变剧情,可每回江秋渔乱搞时,它却也只是口头警告,并不曾真的惩罚江秋渔。
这让江秋渔更加肯定,它的阻止,其实是在故意引诱自己违背剧情,因为它知道江秋渔有一身反骨,越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就越要去做。
再有,江秋渔欺辱付星逸的时候,系统明里暗里阻止了好几次,它对付星逸表现出了一定的偏爱,这压根不符合它系统的身份,AI怎么能偏心呢?
桩桩件件,每一件都让江秋渔觉得它不怀好意,更不用说,它还时不时地故意在江秋渔面前提起原著剧情,逼迫江秋渔赶紧寻找死遁的天材地宝,更是在江秋渔捏新身体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哄她画上原魔尊的脸。
江秋渔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它的用意?
她忍了这么久,装作毫不知情,任由系统利用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成功脱离原著剧情,彻底自由了。
也是时候收拾系统了。
系统,不,应该说是江婠,她打量着江秋渔那张媚色横生的脸,幽幽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我棋差一招。”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将我剥离你的身体?”
她绑定的明明是江秋渔的灵魂,就算方才江秋渔故意用她去挡了林惊微的那一剑,使得她身受重伤,可这也不是江秋渔能成功将她抓出来的理由。
她跟江秋渔,分明是同生共死的关系,江秋渔为什么能将她揪出来?
且观她此刻的神色,仿佛将它剥离身体之举,只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影响。
江秋渔到底是怎么做的?
江婠百思不得其解。
江秋渔不说话,只勾了勾唇角,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动了动,指尖一道灵力溢出,融入了阵法之中,阵法顿时流转起来,将江婠困在其中。
江婠只觉得身子一沉,死亡的恐惧压在了她的心上,逼得她不得不拼尽全力抵挡江秋渔的攻击。
这人竟是要毫不犹豫地绞杀她!
江婠急了,吼道:“你就不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哪儿有像江秋渔这样的,就连她最后一个问题都不肯解答,死也不让人死个明白!
江秋渔摇了摇头,懒得再跟她多说,“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反派死于话多。”
解释?
留着等阎王跟她慢慢解释吧!
江秋渔正准备杀了江婠,以消自己心头之恨时,石洞外的阵法却忽然震动起来,激起了层层水波。
她眯了眯眼,转头看向洞口。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