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一愣,突然注意到商粲一直在石旁席地而坐,没有起身,他原本只将这当做是对他的轻视,直到听到她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他才猛地意识到了些什么。
“你要是不追来的话就好了,哪怕晚些也好啊。”
像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谈,商粲突然感觉有些冷了,轻叹道:“我费了那么大力气,好不容易才溜走找到这么个僻静地方来呢。”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让裴琛很快把她的话归在谎言那类,嗤之以鼻道:“是想要让我放松戒心吗?如果粲者方才没搅出那么大声势的话,或许我还有可能会相信吧。”
“声势大点儿怎么了,”对他的冷嘲热讽,商粲也不恼,反而轻轻笑起来,“都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商粲说着向裴琛看去,清润的眼中没什么情绪,开口道:“既然我刚才出手的时候你都在现场看的清清楚楚了,那还说什么我想要让你放松戒心之类的话——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她眼神淡然,像是在说着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话。裴琛喉头一梗,顷刻间生出被看低了的愤懑来,他的情绪本就在理智的边缘僵持,眼下不假思索地翻手掐诀,数张符咒腾空而起,向商粲倏地飞去。
他此番出手只用了三分力,不过只是试探。裴琛死死地盯着商粲看,果不其然看到那些符咒在飞到她面门前时被突然出现的火焰屏障拦下,在嘶的一声轻响后化作飞灰。
果然是在骗他,这妖族口中没一句真话。裴琛心中笃定,更加警惕起来,那片火焰慢慢散去,重又露出后面商粲眼都没抬一下的隽秀面容。
距离裴琛上次见到她已有月余,他到现在才第一次能这样仔细地打量她。他发觉商粲似乎比之前见面时显得更加苍白了些,不知是神态还是什么地方,明明面上挂着一双鎏金似的赤金色眼眸,她整个人却仍在灿然日光下显出种病态的透明感。
在这样寂寂的苍白中,从商粲面上无声无息流下的那道鲜红就显得格外显眼。
大约是对裴琛惊愕的目光似有所感,商粲迟缓地眨了眨眼,慢慢抬起手摸上自己脸侧的血迹,指尖一顿,随后才缓缓上移,在眼下摸到一处细锐的伤口。
她愣了半晌才放下手,望着指尖殷红鲜血,默默不语。
看到她这番行为,裴琛突然意识到了,商粲似乎没能完全挡下他那波符咒。
方才还如神祇般叱咤风云的粲者似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裴琛不知道这是不是商粲的计谋,谨慎地决定再观察观察,不要急着出手。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拂尘,像是想从中汲取些故人的鼓舞,但无论他怎么费尽心思去打量商粲,她却只是毫无所觉般坐在那里,甚至没向这个正在觊觎她性命的人投去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