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生活精神都富足的人,同情心要更丰富一些。
这里的城民对他不差,街摊老板们收摊的时候,也会把丢入猪食盆前的食物分给他一些,就连客栈的老板都很友善地允许他同看门狗同住一窝。
钟离泽缩在狗窝里,捧着快馊的糕点,感到很满足。
狗窝里面铺了厚厚一层棉花胎的软垫,里头不算大,但躺下一个饿得骨瘦如柴的七八岁孩子不成问题。
他那几日睡得特别安宁,因为狗窝不像他家那样漏水,还能把寒风完全隔绝在外,很温暖。
如此过了近一年,待到街上张灯结彩,挂满了缤纷的灯笼,钟离泽知道,快过年了,他也来到这个地方一年有余了。
这一年,他上了几十次山,每次都被丢下去。
云缈山陡,对修仙之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孩子而言,光是爬上山都用了他足足两日时间,他浑身酸痛,没有力气再与守门的外门弟子辩驳。
但对外门弟子的怨恨,像一颗阴暗滋长的种子,深深埋下。
碰壁那么多次,他也想过,要不要放弃呢?
可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就算放弃了,他又该做些什么呢?难道要乞讨一辈子?难道给某个豆腐坊的老板当学徒?
可他不甘心啊。
他笃定自己不是一般的凡人,他体内还流淌着仙君的血液,他甚至偶尔能操控一点点微弱的灵力去保护自己。
他觉得自己不该庸碌一生,他为何就不能成为高高在上,受人崇敬的仙君呢?
直到这个除夕夜,看着一身青袍,俊容仙姿的仙君站在自己面前时,他愣住了,那仙君伸手牵住他脏兮兮的小手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看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忽然眼眶就热了,甚至将之前所受的苦难都可以抛诸脑后,不再计较。
一个爹字刚吐出口,就被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力道极重,扇地他头脑嗡鸣,眼前发花,脸颊瞬间肿起,唇角还挂着一抹血痕。
钟离泽很不解,他满是委屈又满是困惑的眸子对着简十初,似在质问什么。
简十初只冷着脸对他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师尊了,你要记住,我只是偶然路过见你可怜,带你回山,别的休要提起,否则我会将你逐出师门,你是生还是死,都将与我无关。
钟离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关于自己这几年的,关于他母亲如何在夜里常常点灯枯坐天明的,他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这些记忆就被迫粉碎在脑海深处,他永远无法吐露这一切。
他千里迢迢来找他父亲,却与他父亲成了师徒。
也只是师徒,只能是师徒。